「映话」那些江湖那些梦 —— 经典华语武侠片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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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楠曰
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承载了数不清的少年梦，快意恩仇的华语武侠电影寄托了我们浓厚的江湖情。。久久回望《笑傲江湖II 东方不败》、《卧虎藏龙》和《东邪西毒》，走进那些江湖，那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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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笔 ❖ 赵明节 凌梦菁 茹 青
编辑 ❖ 卢钰婷
《偶像来了》是这个夏天引起强烈轰动的真人秀之一，说它轰动，是因为有林青霞的参加。这位在公共视野里消失已久的资深女演员的突然回归，唤起了人们对她的美好回忆。在林青霞所塑造的众多经典角色里，有两个角色经常被大家提及：一个是练霓裳，一个是东方不败。林青霞穿着红衣打斗的场面亦被影迷奉为经典。在这两个经典角色的背后是两部经典的华语武侠片：《白发魔女传》和《笑傲江湖II 东方不败》。林青霞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驰骋华语影坛，同时那也是华语武侠片的黄金时代。
“武侠”是华语电影的经典类型之一。如果称一部电影为“武侠片”，那么这部电影天然地带着一些卖座的成分：激烈的打斗场面，快意的江湖恩仇，如诗如画的山光水色，华美精致的服装与布景……每一部武侠片都可以为观众构筑出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人都可以过一把“大侠”瘾。
▲ 东方不败 林青霞饰
（《笑傲江湖II 东方不败》剧照，图片来源于网络）
但武侠片所承载的不仅仅是票房和造梦，纵观华语影坛的各位大导演，他们的作品里多半都有一部武侠片。《东邪西毒》、《英雄》、《七剑》、《卧虎藏龙》、《刺客聂隐娘》、《书剑恩仇录》、《荆轲刺秦王》……导演们借由“武侠”这个外壳来表达着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与探询。
很多人误以为，一度创造华语武侠片票房奇迹的《笑傲江湖Ⅱ 东方不败》是徐克导演的作品，而事实上，他只任监制和编剧。但人们的误解不是没有缘由，这部片子带有徐老怪浓重的个人色彩，比如江湖，比如性别混淆的东方不败。
这部电影的第一个关键词是“美人”，林青霞、关之琳、李嘉欣、袁洁莹四个美人或娇俏或婉约或英气，个个都是殿堂级的容颜和气质。但其中最出彩的，还是林青霞。传说，当年金庸极力反对 38 岁“高龄”的林青霞出演，是徐克力排众议邀林前来。徐克说，他是“看中林青霞的美貌”。私以为那的确是林青霞最好的时候，年轻时固然已美得倾国倾城，然而人到中年，才可有眉宇间的大气和俊朗。将金庸原著中符号化的，甚至有几分令人生厌的东方不败改造成雌雄莫辨又风情万种的一代教主，徐克功不可没。
东方不败与李连杰饰演的令狐冲四次相遇，戏份在影片中不算重，却成为最牵动人心的部分。从打翻酒壶的意外邂逅到湖中戏水的情愫暗生，从月黑风高夜的交心到爱妾替身陪情郎，东方教主的冷血和孤傲在心上人面前层层融化。直到黑木崖决战，练成《葵花宝典》、即将出征北伐的教主却功亏一篑，在令狐冲的怀里，纵有万千野心也化作柔情，“告诉我，你是诗诗”“我不告诉你，我让你永远记得我，要你后悔一辈子”，寥寥数句赚尽眼泪。东方教主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令狐冲送回崖上，而后，飘飘然坠入万丈深渊，红袍浴血，青丝曼舞，垂名影史，经典深刻。
▲ 东方不败 林青霞饰
（《笑傲江湖II 东方不败》剧照，图片来源于网络）
有人说东方不败还是败了，但我更愿说她不过是离开了偏偏要负她的世间人。时至今日，究竟是林青霞成就了东方不败，还是东方不败成就了林青霞，没有人再去纠缠。东方不败在影迷的青春记忆中永生。
电影《笑傲江湖Ⅱ 东方不败》的另一个关键词是“江湖”，这也是徐克在他自己的电影中屡屡阐释的概念。面对一心退隐的令狐冲，任我行言，“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于是令狐冲的绝顶好诗
天下风云我辈出，
一入江湖岁月催，
黄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间一场醉。
终究只能是痴人说梦。影片结尾，令狐冲告别任盈盈，带着小师妹岳灵珊浪迹天涯。他到底能不能找到心中的“牛背山”，我们不得而知。故事里有个江湖，故事外的看客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江湖。江湖到底险恶，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的歌声响起，疲惫生活的我们才能在武侠世界的刀光剑影里再宿醉一场。
▲ 玉娇龙 章子怡饰
（《卧虎藏龙》剧照，图片来源于网络）
2000 年，李安导演的武侠片《卧虎藏龙》夺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获得此项奖项的华语片，今日大红大紫的章子怡正是通过这部电影真正走上国际舞台，“玉娇龙”也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经典角色。这部电影的故事非常简单，人物关系也并不复杂：
一代大侠李慕白（周润发饰）有退出江湖之意，托付红颜知己俞秀莲（杨紫琼饰）将青冥剑转交给贝勒爷（郎雄饰）收藏，不料当夜遭玉娇龙（章子怡饰）窃取。俞秀莲暗中查访也大约知道是玉府小姐玉蛟龙所为，她想办法迫使玉娇龙归还宝剑，免伤和气。但李慕白发现了害死师傅的碧眼狐狸（郑佩佩饰）的踪迹，她隐匿于玉府并收玉娇龙为弟子。而玉娇龙欲以青冥剑来斩断阻碍罗小虎（张震饰）的枷锁，他们曾私定终身。俞秀莲和李慕白爱惜玉娇龙人才难得，苦心引导，但玉娇龙却不听劝阻，在江湖上使性任气。在最后和碧眼狐狸的交手之中，李慕白为救玉娇龙身中毒针而死。玉娇龙在俞秀莲的指点下来到武当山，却无法面对罗小虎，在和罗小虎一夕缠绵之后，投身万丈绝壑。
这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偷剑还剑”的故事，但其中承载着导演李安的苦心，他通过一个非常中国化的外壳探询了人的内心世界：人的内心怎样才能达到“自由”？对于李慕白和玉娇龙，“灵”的随心所欲才是标准。李慕白入定后发现自己放不下，遂萌生出交出宝剑与报师仇的念头，后来遇到玉娇龙，更是滋生了收玉娇龙为徒的心思。看似无欲无求的李慕白其实也有着强烈的控制的欲望。对于从小被豢养在王府中的玉娇龙，她通过与周围环境的不断冲突，对身边人的不断反叛一步步地实践她的自由之路。而在俞秀莲眼中，并没有那样纯粹的，只属于“灵”的自由。她一再教导玉娇龙自由是有限的，要受限制。她自己与李慕白之间心有爱恋，但是因为孟思昭，碍于“伦理道德”（俞秀莲台词），所以她与李慕白之间的关系只能在暧昧中蹉跎。而罗小虎的要求最为简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 玉娇龙 章子怡饰
（《卧虎藏龙》剧照，图片来源于网络）
但李安对这一切做出的解答是：不行。罗小虎看着玉娇龙跳崖而无能为力，折射了他的想法不过是镜花水月。俞秀莲最后只能抱着李慕白的遗体痛苦，那样规矩的，思前想后的人亦是没有得到一个自由的结局。最具意味的是玉娇龙的一跳。玉娇龙突出重围终于可以和罗小虎在一起，但她在耳鬓厮磨的时候不再带着轻松愉悦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失神。这一刻的她已经完全随心所欲，已经可以“哪儿好玩去哪儿”（玉娇龙台词），但是她反而直抵虚空，直抵人生最深处的空白。飞身一跃对她来说是最轻松的解脱。哪里有纯粹的“灵”上的自由？人心总是在烦扰中不得安宁，纷繁的江湖折射的是永不平静的人心。
算起来，和前面两部电影相比，王家卫执导的《东邪西毒》大概是最不像武侠片的武侠片了。他借着一抹古典色彩造了一个现代人困境，关于爱情，关于孤独，关于时间，关于存在。
表面上看，《东邪西毒》褪去了传统武侠的正邪对立，只剩下一个“情”字，但或许这部电影的英文译名更能说明主题，《 Ashes of time 》。时间本身并不存在，人的存在决定了时间的意义，当人的存在的意义消失了，时间就会化为灰烬。
▲ 欧杨锋大嫂 张曼玉饰
（《东邪西毒》剧照，图片来源于网络）
欧阳锋（张国荣饰）的开篇旁白道：“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忌妒。”一个百年孤独式的开头消弭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界限，主角们就在混沌的时间里自我放逐。欧阳锋没有得到大嫂（张曼玉饰），隐居沙漠，做冷心绝情的杀手中介；大嫂爱着欧阳锋却又不让他得到，在白驼山的小楼里郁郁而终；盲剑客（梁朝伟饰）发现妻子桃花（刘嘉玲饰）爱上黄药师（梁家辉饰），出走天涯，死在马贼手下；黄药师追求大嫂而不得，喝下醉生梦死酒，躲进桃花岛；慕容燕（林青霞饰）因黄药师一句戏言爱上他，奈何流水无情，孤单单地从人格分裂走到独孤求败，在水边对影练剑。失去了最珍视的，剩下了无意义的。
主角们固守的空间是他们内心世界的外化，茫茫沙漠，各占一方黄土蓝天，却谁也走不进谁的空间。洪七（张学友饰）问欧阳锋：“这个沙漠的后面是什么地方？”欧阳锋答：“是另一个沙漠啊。”他想告诉洪七，可能翻过山后面也没有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这边更好。欧阳锋自己是一个大悲剧，说着“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的鬼话，卑狭得不敢去追求最想要的，在失去后就躲到沙漠的一间小破屋里，愈加懒怠动弹。他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是他不开心，也不去想办法让自己开心，更不想别人比自己开心。幸好人们大多自私，不以别人的意志为转移。洪七不想变成欧阳锋，所以仍然决定离开这片沙漠，带着老婆逆风而行，一路向北。
人心荒芜，洪七是大漠里的波光粼粼。尝试着走出去了，才发现其实人和人在一起就可以组成一个江湖。所以别担心啊，有人在的江湖，哪里少得了爱恨情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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