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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柳泉】一“城”江湖


一“城”江湖

□冯作华


  夕阳西下几时回?红尘滚滚,一“城”江湖越千年。

  走近达坂城,第一次是机缘巧合,第二次是心驰神往。

  那年,我们一家人,在朋友老胡的安排下,从吐鲁番去乌鲁木齐,路上老胡提议在达坂城停一下,欣赏一下这个名扬天下的景点。

  印象中,“达坂城”是因为一曲《达坂城的姑娘》而知晓的。从默默无闻的边疆要塞,到这座“城”驰名中外,王洛宾功不可没。

  达坂城在新疆天山中部,位于吐鲁番和乌鲁木齐之间的白水涧古镇。从唐朝到清朝,它是一座兵营。后来,清政府为了解决士兵的婚姻问题,允许士兵可带家属随军,它由原先一个极其普通的村镇,逐渐形成了现在的达坂城区。走下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耳畔就响起了那首动人的旋律:“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啊,西瓜大又甜呀,那里的姑娘辫子长啊,两只眼睛真漂亮……”。

  可是眼前的达坂城——一段长不过百米的石砌城墙,有些震撼,更有些意外,难道这就是“城”,这就是威震一方,让外族部落不能越过去的“长城”?城门和西边的城楼还保存得十分完好,从城门中看就是一个过道,进得城门就看到了城门是由一个类似于矿井用的大型绞车控制升降的机关。

  看着这些,脑海中浮现了千年前的激战画面:为抵御外侵,这里战马嘶鸣,狼烟滚滚,城楼上响起战鼓雷鸣,远处兵戎相见,旌旗猎猎……

  穿过城门,眼前是荒凉和时间的刻痕。风化坍塌的建筑遗迹,由于年代久远已分不清是城墙还是兵营建筑。

  “爸爸,你和妈妈在这里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吧。毕竟这里不是想来就能来的。”站在一旁的大女儿冯梅对我说。从淄博到乌鲁木齐的距离有四五千公里,没有专门的安排,是很少会到这里参观的。

  其后两年多的时间里,“达坂城”让我着魔一般,挥之不去。如果没有因缘,怎会对一座远隔万水千山的老“城”情有独钟呢?

  两年后,我毅然决然地回到这座“城”。

  这里已经今非昔比——“古戍依重险,高楼见五凉。山根盘驿道,河水浸城墙。”达坂城遗址经过修缮,再现了韵味十足的边关军屯文化。

  走在城里,最吸引我的是那座“龙门客栈”。当年是专门接待那些走闯江湖、横刀立马的英雄豪杰,在这里点菜要说:老板娘,来两大碗上好的女儿红,再切上两斤酱牛肉。一旁的店小二答道:好来,客官您稍后,马上就好……

  笑傲江湖,金樽对月,是何等的畅快!

  通过客栈的窗户远观,古城内星光点点,显得非常寂静。突然间,熊熊篝火映红天际,西域音乐悠然飘起,围坐篝火旁的各路侠客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为武林霸主打得难解难分……

  只是,谁都没有赢过时间。最后,都化为散落在这千年古城角落里的一抔黄土或一粒尘埃。

  望断天涯路,尽头是风沙。




绿色的国度

——波兰印象之一

□田建民


  到波兰之前,从资料上得知其森林覆盖率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以上,首都华沙则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真的到波兰,才知道此话不虚,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绿色的世界里才能理解绿色的含义。

  从华沙机场到市区的道路上,四排大樟树护卫着双向六车道的道路,让人感到绿色的大幕徐徐开启了。进入市区,满城绿阴的现代化城市,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宅旁庭院,处处乔木成阴,灌丛滴翠,草坪成片,百花争艳。就连马路、广场上,在不影响交通的位置,临时设置坛式花盆或流动的花车,为城市增添了几株绿色。华沙市拥有大小公园65处,绿色面积1.2万多公顷,约占城市面积的百分之二十七,人均占有率77.7平方米,遥居世界城市之首,被誉为“世界绿都”。

  华沙市政当局在规划布局中的理念就是打造绿色名城,从二战重建到今天一直未变。华沙的法律规定,任何一个新建单位必须有百分之五十以上面积作为绿化用地,而且绿化必须和建房同时完工。有了法律上的保证,所以华沙的建筑物与绿化详略得当,互相映照,相得益彰,充分体现了华沙绿色城市特色,也才能保证华沙绿化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八十,很难说清楚是绿色扮靓了城市,还是建筑物是绿色的点缀。

  华沙绿化的特点之一是绿色都市并非像大海中的孤岛,而同郊外的防护林带衔接在一起,市区与郊区成为一个完整的绿化体系。另一特点是城市绿化与果园相结合,华沙现有果菜园2700公顷,占全市面积的百分之六。果菜园里建有棚室,专向城市居民出租。

  穿越在华沙、塔尔诺布热格市、克拉科夫的田野上,绿色几乎从来没有脱离过我们的视野,从莽莽的原始森林,到成片的果树,从绿油油的甜菜,到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地,秋色的原野也为绿色的世界贡献着鲜明的色彩。波兰的森林面积是889万公顷,森林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三十,但波兰为之自豪的是,在偌大的国土上很难找到裸露的泥土,因为他们懂得森林是保护生态环境的主角。

  路边偶尔一晃而过的民舍,也是绿色当家。用各种植物花卉培育的植物墙,修建的平平整整,就像绿色的长城,院子里绿绿的草坛,再配上五颜六色的花朵,让人很容易想到诗和远方;特别窗户上的绿叶红花,在白色的窗纱衬托下,显得格外有品味和情调。

  这就是我走马观花看到的波兰,一路行程,一路绿色,仿佛绿色就是这个国家的底色。




父爱如山

□杜贞耐


  读懂“父爱如山”这四个字,竟要到了父亲80岁、我55岁的年纪。看看父亲在路边上认认真真书写的这张“随叫随到”的生意招牌,想想自己“为人民服务”的庄严承诺,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父爱如山了。80岁的老父亲一年几乎365天、一天24小时能够公开服务电话、随叫随到为顾客配钥匙;能够说自力更生、不求人。我做得到吗?这座山,让你景仰一生,不断攀越;让你脚踏实地,总有依靠。

  其实,人老了,性情和身体总会不尽人意。就说这近半年吧。夏天开始,父亲腿先是抽筋,再是走路困难;从秋天开始又不停地咳嗽。自己经常自言自语、又心有不甘地说“人老了、出毛病了”,还总结原因“空调吹的、生气气的”等等。我劝他少开空调,安慰他要服老,要耳顺,认为父亲真是老了,很担心他身体难再恢复。但是最近奇迹发生了。先是父亲很高兴地告诉我:腿好了,差不多和以前一个样了;又过了个把月,晚上竟然听不到那已经习惯了的咳嗽声。这让你不得不佩服老人的毅力——腿走不动,用酒搓,热水泡,来回爬七层梯锻炼,扛桶装水上楼;咳嗽就煮梨吃……我坚信帮助他康复的,主要还是靠了内心的强大而不是外在的药力。

  老人宝贵,贵在老人是一本你永远读不完的书;以史为鉴,最容易、最应该“鉴”的就是父辈的见识、父辈的历史、父辈的作为。

  其实,父亲早年很不幸,他出生的1938年2月,正赶上一家人背井离乡到东山里躲日本鬼子,我爷爷给他起的乳名,铭记了这事。更悲惨的是没几年后失去母亲。他脾气不好,我爷爷在世时,很少见他们父子交流。最近父亲说了一件事,我才知道个中原委。说在他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后母娘家来亲戚吃饭,没有叫他,他就躲到了大门过道上边的吊铺上,亲戚走了我爷爷叫他吃饭,不下来就扯着腿硬往下拉,被他叔看到了,就以“后母虐待”告到了村干部那里,村里召开大会,批斗他的父母。父亲说完这事,用“你想想,这以后我的日子还有法过吗”反问我,我很愕然。在此之前,我很少听父母说过他后母不好,而且都是好,多少次告诉我,奶奶直到突发心脏病去世前一天还背着我,晚上还搂着我。即使是现在说起他这“没法过”的往事,也是说本来就是误会,那个年代小孩是不上桌陪客的,是他不懂事引起的,埋怨他四叔管闲事把不是事的事闹大了。

  父亲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播撒了感恩的种子,遮挡了他心中的阴影,像呵护幼苗一样照耀我们成长。

  但父亲小时候吃苦不少却是真的:夏天晚上野外看瓜遇见狼;冬天大雪里还能蒙头睡觉……到现在冬天不用暖气,还说很暖和。父亲用行动传承了我爷爷的“一文兴”(名字就叫杜常文)的生意经。我爷爷为村里办了油坊、磨房、绳业社、磷肥厂,父亲也发扬了他爷爷修理生产生活用具的手艺,勤勤恳恳为村民服务。

  岁月无情,两年多前带走了我的母亲;岁月有情,护佑父亲平安度过了这艰难的时刻。生者不息,薪火相传。一代又一代人,攀越了一座又一座山。如今,我们承前启后,安居乐业;儿辈们走出家门、国门求学上进,天涯海角当兵保国,以不同方式报效祖国。再过百天就是父亲80周岁生日,用母亲常说的那句“天长人长”祝福父亲,也希望家人将“天长人长”作为家训,以此纪念母亲,弘扬父辈的精神。




盲琴

□赵子淇


  在北风以北的秋天,在那条不知名的河的尽头,蛰伏着一个不起眼的村庄,在山谷间沉睡。多年来,从未有人走出,也鲜有人经过。只有年年迁徙的候鸟唤醒一年的春意。

  在这雾霭的清晨,落叶铺满了整个村子,安静得如沉睡一般。一粒黄豆大小的影子在视野中缓缓放大。

  黑子抬手指了指宛若灯光般小小发亮的隘口,嘴角挂起一抹戏谑的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身上精炼的肌肉在晨光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芒。

  “那是太阳的影子!”“是太阳的影子。”假小子急忙附和。

  我们是村子里唯一一群孩子,黑子就是我们的老大。在漫长的四季中,我们不去私塾,不去远游,仿佛化茧在小小的村子中佝偻的存活。

  一道震耳的琴音贯穿天地,震痛了我们的耳膜。我们顿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太阳已经不知不觉爬上山头。那不久还在天边的影子无声地飘到我们面前,他紧闭着双眼,破烂的衣服上满是补丁,蓬乱的头发像鸟窝,泥土胡乱地点缀在他的身上。他提着把琴,手指搭在弦上,轻轻颤动。

  “你是谁?”黑子站直了身体,握紧了双拳。

  “叫我琴师吧。”他依旧闭着双眼,淡淡地说,“一个代号而已。”“你来做什么?”“做该做的事儿。”“我们这不欢迎你。”黑子眯了眯眼。“每个村庄都会欢迎我。”琴师自信地说道,他扬了扬头。“就因为几手破琴?”“那不只是琴,”琴师挺直了脊背,“那是灯一般的语言。”“你只是个叫花子。”黑子恶狠狠地说。假小子害怕的蜷缩到黑子身边。

  又是一道震耳的琴音贯穿天地,惊起一群群匆匆的飞鸟。那是什么?好似找到了什么?又好似失去了什么?在我们心中点起无数困惑的神秘的灯光,随着琴声的停止而戛然熄灭。

  “弹下去!”黑子仿佛要哭了出来。“想听吗?”琴师笑了笑,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漆黑的瞳孔好似要吞噬天地,“我需要间房,水和食物。”

  “走吧,”黑子带头向村里走去,“只有间破庙了,但那里死过人。”“不怕!人从来不会死,消失的只是肉体。有我琴在,便有青灯。”

  黑子的心颤了颤。假小子紧紧地跟着黑子。

  “他是个瞎子,他不是人。”她轻声说。

  “闭嘴!”

  这样,琴师便在我们村里住下。这几日,我们不再玩那无聊的游戏,因为黑子除了吃饭和睡觉外,从未离开古庙一步。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安详地闭着双眼。

  “黑子!”假小子朝他跑去。“闭嘴!”他依旧闭着眼“听!”“听什么?”“琴声!在心里!”

  多年后的今天,我们才豁然开朗,那是海洋,是山脉,是一片无尽的落日森林……是黑子一直苦苦追寻的远方。

  雪飘了下来,下得毫无声息,悄无征兆。当第一缕阳光落下时,白色村庄反射出亮丽的金色,“铮----”一道琴声贯穿天地。

  “琴师!”黑子发了疯般冲出,光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他望着远方一粒黄豆般大小的身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琴声震开积雪,土地上,是幼嫩的新芽。

  “黑子!”假小子把手中的棉袄披在黑子肩头,“他不是人,他没有脚印!” 她颤抖着说。黑子只是望着琴师的身影,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吞噬天地。

  “那是一盏灯。”他说。“是一盏灯。”假小子小心的附和。

  那年春天,格外漫长。是的,黑子走了,带着琴师留下的一张琴与一本琴谱。那是我们在古庙里找到的,琴师留下的最后一缕灯光。

  “他没有笔,他是个瞎子,他不是人。”假小子冲黑子吼道,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像个男人。黑子还是走了,褪去身上一点点佝偻,他不再为存活而活,他走向了远方。他的双眼不知怎么也瞎了,漆黑的瞳孔也欲吞噬天地。

  几年后的今天,在北风以北的秋,我们在村外重聚,黑夜俯冲了下来,枭也渐渐远去。和小时没有什么区别,喝着酒,浇灌着心中不存在的信仰,为生活而佝偻。是的,我们在等待,等待那传闻中能带给人们信仰和希望的“琴师”。

  一道震耳的琴音贯穿天地,震痛了我们的耳膜。身影在视野中缓缓浮现,精炼的肌肉在月光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芒。

  “你来做什么?”“做该做的事儿。”“我们这不欢迎你。”假小子再也绷不住泪水冲堤。“每个村庄都会欢迎我。”

  道道琴声响彻天地,点点灯光开始在山谷周围亮起,延伸向远方。无数人向这里汇来,琴声挡住了北风,佝偻的脊背缓缓弹起。假小子正看着琴师的双眸,是这样,漆黑的好似要吞噬天地,不经意间,抛出点点星光。那一定是他点亮了灯光。假小子暗想。

  “你是谁?”“叫我琴师吧!”他桀然一笑,“一个代号而已。”

  她站在峡谷之间,不经意向他靠拢,来看灯一样的语言……

  在这候鸟还未前来的秋季,我们已将春意唤醒。


白鹭(外一首)

□撒容


就要南飞的白鹭,

忽闪翅膀拍碎千里湖波,

月亮湾渐渐暗下去, 

箫簧长调,依然一波三折

天空拉低,爱之秩序仿佛未变。

仿佛奥罗拉之轻吻,

是伸手可得的长庚,

将胸膛前的银针

刺进清晨的微痛。

那些翻转的碎金币,

落入命运的喉咙,低声呓语。

“燥邪当令”,出现肃杀之气。

你得承认,秋分

是这样的日子

从此,夜越来越长

从此,要把内心的灯芯,挑得更亮

从此,那零落的飞羽

将是另一种颜色的远方。


乡村记忆


老房子,像一段打击乐,

戛然而止,

山墙上的爬山虎都挡阳光了。

屋里有锈蚀的风箱呢,

一把芦花,羊骨头。

还有三十年代的老照片。

壁炉熄火

时光是湿的。

老孙说,

有空我们去采风

镇上的景点,三十六个呢,

就算是采蜜,三个月也看不完。

某人打断他的话,

大博山才八景,

我也失口说,西湖也是八景。

那一刻特后悔

听见老孙

埋在心底大半辈子的乡愁

稀里哗啦的 

碎了一地。




寒香湖小记

□白鸿雪


  小区围墙外的花园里,有一个直径十米的梅花形水池。池边,曾立有一块造形别致的石碑,浑厚的行楷,以红漆勒石,名曰:寒香湖。不知何时,石不见了,湖还在。池以湖名,以小见大,意境深远。加之湖周遭,遍植丁香、紫荆、银杏、蜡梅,雪松,倒也有些趣味。

  小湖,小半地上,多半地下,通高不过一米二。既生于世,难免沾染红尘的烟火气息。冬天,尤其结冰时,男孩子们放了学,不着急回家,便从水中捞冰,或拿砖石砸冰取乐,弄得手红鞋湿,满身水土淋漓亦不在意。

  说起来这湖很有些意思,其实这小湖整日灰头土脸,很少有整洁的时候。水中常见枯枝败叶折花,调皮孩子时常把碎石烂砖丢到水里,溅起串串笑声。除非是特殊的日子,会有人给它清洗陈垢污泥,使它清波荡漾,精神焕发。平时,很少有人想到去清理它,爱惜它。而它像一个卑微的好脾气的人,就那样无怨无尤。虽与周遭的四时美景相比,看上去有些相形见绌,却是从未干涸的顽强存在着。

  这湖没有流泉活水,它的生命是埋在壁上的一根水管给的。有一年,冬天奇寒,偏有人放了半池的水,夜晚,撑胀的冰面把周遭的水泥池壁挤出了无数的裂缝,伤痕累累。后来,它的水会顺裂隙深入地下,去寻找水脉泉源。还会有一部分蒸腾成云气,去天空自由流浪。天光云影在它心中徘徊,风吹皱它如绸的水波,日月行天,也不忘给它留下或温暖或深情的一瞥,它也算得精神与天地独往来了。

  近三十年了,人们或围着它散步、锻炼,或在它身旁驻足沉思,多少光阴从它眼前流过,不知有多少孩子,在这里玩着玩着就长大了;也不知有多少老人,在湖边走着走着就没了,人来人往,似乎没有穷尽。

  寒香,是小湖的名字。创造它的人赋予它诗意的情怀,有“凌寒独自开”的孤傲,有“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婉约浪漫,更有“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豪情。

  它的心中装得下春秋冬夏、日月天地,看得见朝霞夕辉、明月清风,听得见雷霆万钧、花落鸟啼,也照得见周遭的人世流转、繁花树影。生活再不堪,只要拥有自我的可人世界,它的生命便如它的名字那样,意味深长,丰盈而美好。




爱的依附

□米菲


  爱是什么?很难回答,可细思量生活里的细节就会发现爱有时就是彼此的需要,或者说是一种依附。

  儿子还小的时候,总会缠着我唱歌,然后才肯睡觉。其实我也不会什么儿歌,催眠曲也唱不好,为了哄他睡觉,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把从姥姥和妈妈那儿学来的儿歌反复唱给儿子听。无非就是“小巴狗带铃铛,叮铃当啷到集上……”,有时也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实在没有新鲜的曲儿了,我就现编现唱,有次唱到:“等你长大,就会离开妈妈……”,这次,居然把他唱哭了。他流下眼泪,说我不想离开妈妈。我安慰他,你总会长大,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那时就会离开妈妈了。当时说得很动容,我也几乎哽咽了。那个夜晚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可是一转眼,儿子已经不需要我再这样唱儿歌哄他睡觉,而这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五六年。现在想来,母子连心,儿子需要的是一个母亲的陪伴,能听着母亲的声音睡觉,就会很有安全感。一个母亲十月怀胎,是孩子最早在胚胎时就能听到的母亲的声音,婴幼儿的时候,听到的最熟悉的声音也来自母亲,即使长大一些,母亲的声音也最能安抚心灵。于是,儿子与母亲的声音之间就是一种依附。只要你在,我就会安然入睡,这便是一种爱的传递。

  延伸到夫妻之间也是这样。记得他总是喜欢给我打电话,打过来也没有多少事,无非就是问问安好,继而挂断电话。一天里能接到他很多个电话,其实也没什么事,问问你在干嘛,然后安心做别的事去了。有时问,今天天冷,你穿得暖不暖?有时又问,下雨了,带伞了没?我去接你吧。他的电话与我之间就是联系的纽带,你在,安好便好,我就安心了。冷与暖,问一句,便是牵挂。这就是亲人之间的一种依附,彼此依靠,互问冷暖,两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有时是这样:我跌倒时,需要另一半儿搀扶起来;我有伤口时,需要另一半儿的抚慰;我口渴时,需要另一半儿递过来的一杯白水。爱就在这些日常生活的琐碎里,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轰轰烈烈,只是搀扶时感受到的力量,只是得到抚慰时感受到的温暖,只是一杯白水感受到的及时。

  爱的依附,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你用心体会,爱其实一直围绕在你身边……




去远方

□沈香江


  我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也从未有闲情逸致看见海棠花未眠。名人说过的话,总是又美又可回味,可我的确是个不够努力也没什么雅致的人,所以从未理解。但现如今,我知道破晓后的阳光是什么颜色,也见过黑夜下的孤灯绰绰。

  曾经以为孤独是一种失落,现在想来,独行其实是一种选择。我遇见未来,才敢放下过去,才去拼尽全力,最终给自己一个交代:不为碌碌无为而悔恨。只要活着,都不算太晚。

  往事啊,你可否睡着了?

  夕阳在被青黛色的天空吞没之前,我突然惊醒在椅子上。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怀疑周身的世界全是假象。因为我已经很老了,却还是坐在高中的课桌前,像是回到过去,一身白衣年少,风华正茂,笑容张扬。

  对面站着一个人,逆着最后的阳光,他的脸至今记起来也不真切。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沙哑的音色,顿时让我想起我父亲。

  我开始学习,开始拼命。那时候考上大学多难啊。我是学校里不多的一个,学校保分配,阴差阳错,我还在曾经的工厂上班,当个小主任,就连那个姑娘,我也还是非她不可。就这样按部就班地生活,有了孩子有了家。生活的疲惫与柴米油盐的争端,眼角的皱纹似乎在一夜便冒出来了。

  此时已是深夜,躺在床上,忍不住叹一口气。离当初醒来已经过了十多年,其实这条路我一点也不想走。究竟是什么束缚了我?

  也罢,那便如此吧。我闭上眼,结束这无趣的思考,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我抬眼看着墙上的时钟,刚刚走过五点。屋里很暗,房屋突然老旧。

  我缓了很久,才相信一个事实,我在一个梦里重新过了一个同我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一生。我为了自己的梦想去努力,但仍没有冲出每一层屏障。命运的轨迹已定,再来多少遍,我可能仍是这样。

  我嗤笑了一下,这梦啊,都在这般嘲笑我,懦弱又顺从。

  拖鞋边上放着一个小玩具车,才想起来昨天下午小孙子刚刚被接走,他即将要开学,大概很久都是我自己生活了。

  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些报纸,最里面的角落里放着的东西都落满了灰。哦,那是一台相机,好几年前就买了,专门挑的,想着老了,虽然没能做想做的工作,起码现在能空下时间来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我愣愣的望着相机出神,原来一不小心就又浪费了好几年,耗尽即将结束燃烧的蜡烛。

  难道我又要浑浑噩噩地度过这最后几年?我有梦想,有愿望,有远方,纵使我的身体已老,我仍渴望大地宽阔的胸膛。

  恍惚间回神,我已经站在火车站检票口,即将乘车离开这里。还好一切都不晚,还好一切我想做的事情都来得及。纵使我早已没有年轻时蓬勃的心跳,我却可以勇敢地说我热爱摄影,我想去做;我喜欢在旅行中畅游,我早已整装待发。玻璃窗外的绿色景观疯狂地倒退,往日熟悉的大路早已消失不见,我曾以为我会在那座城安逸到终老,现在如梦幻般奔向新的生活。

  愿我归来仍是少年,愿我永远追寻远方,忠于梦想。

  然后早起,看一场朝阳,看海棠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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