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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岁,当读《笑傲江湖》

文末有林青霞版东方不败,多图福利,懒得看的往后翻


上小学开始读金庸,四五年级,字刚认全。彼时年少,没见过世面,哪耐得住这般新奇世界的诱惑,愣是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完了十余部大书。


记得问过我妈,金庸里她最喜欢哪部?答曰《笑傲江湖》,但说我年纪小可能看不懂,时至今日方才展卷。读到东方不败之死,地铁都坐过了三站,回头又坐过了两站,仍是难以置信。专注沉溺之势,丝毫不亚于当年。



背景


《射雕》开篇是浓墨重彩的靖康耻,一曲《满江红》唱得荡气回肠。《神雕》末了襄阳城破,忽必烈的大举入侵。《天龙八部》里,北乔峰代表中原契丹的民族纷争,南慕容则肩负大燕复国重任。《倚天屠龙》里的明教虽为反派,却是明朝的开山鼻祖。荒诞如《鹿鼎记》,也卸不下反清复明的历史重担。


六神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道尽了这几部书里的英雄气概。


《笑傲江湖》讲的是更纯粹的武林,这部书里没有王朝更迭,,没了厚重的历史压身,江湖轶事读来畅快淋漓。然其恩怨情仇,正邪纷争,更贴近于真实生活:即在一个相对平稳的大周期内,因为作逼作而催生的零和博弈。


一群不作死就会死的人聚在一起,便有了江湖。道貌岸然的君子,阴险毒辣的掌门,自相残杀的道士,豪情磊落的浪子,至情至性的和尚,一诺千金的淫贼……《笑傲江湖》里的很多人设,皆言行不一、身份与行为反差极大。这些看似荒诞的群魔乱舞,焉不是今日百鬼夜行的写照?


格局


《笑傲江湖》的世界里,武林无外正邪两派。先说正派,少林武当首当其冲,为天下名门正宗。以方证和尚和冲虚道长为代表,武功奇高、虚怀若谷,也不屑于参与江湖争斗,专做穿针引线、点到即止的事,是相对正义的一方。


少林武当之下,便是本书的主要战场:五岳剑派。分为华山,嵩山,衡山,泰山和恒山五派。百余年来溜门撬锁,踢馆拆招,互结恩怨。但因共同对付魔教而结盟,以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为首,蓄谋并派为王,与少林武当分庭抗礼。大致如今BAT三足鼎立的格局。


反派便是日月神教,即正派口中的“魔教”。因武功邪门行事诡异,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任我行被东方不败陷害,丢了教主,后又为令狐冲所救,报仇雪恨,重夺掌门之位。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魔教好似国外的互联网,墙内虽然纷争不断,但提到墙外世界,无不认为强大邪恶,需要大家共同联手,不计成本地抵制。


而翻墙行为,正如刘正风和令狐冲,无关对错,皆是,人人得而诛之。VPN便是江湖上趋之若鹜的秘笈,一旦翻墙成功窥得天机,神功练成归来便是降维打击。


浪子


金庸笔下的浪子,我最喜欢的是杨过,但平心而论,令狐冲比杨过好很多。因为令狐冲更真实,而且贵在坦诚。对岳灵珊,对任盈盈,对仪琳,他都拎得清楚。饮食男女,不能说拿得起放得下,多情浪子,难的是发乎情止乎礼。感情之于人生一世,“唯一”不大可能,“专一”殊为可贵。克制与分寸,体现的不只是情商,更是修养。能做到这一点,不失为真君子,大丈夫。


小龙女是杨过的牌坊,他大可把“一生一世待一人”挂在嘴边,却忍不住四处留情,主动撩妹。杨过的不地道在于“主动”,明知自己超级IP,迷妹一撩就湿,但却永远控制不住寄己,根本停不下来。


情之一字,偷心比窃身更重,肆意挑拨,给人撩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秋毫无犯,来句“我只当你是妹子,我爱的人是小龙女”,你说气不气人,该不该打?一见杨过误此生,实为情场毒药,药不能停。韦小宝都比他够意思,死缠烂打从未始乱终弃,撩过的每一个姑娘他都娶了,可谓负责到底。


张无忌则是拎不清的典范。可能和生活环境有关,他成长于直男癌门派,身边都是没有性生活的博导,男女之事无人点拨。这个小姐姐也好,那个小姐姐也好,他都喜欢,却拎不清最喜欢谁,而且没有当担,没有对谁负责的意思。


对付这种人,也只有赵敏拿得下来。一句“我偏要勉强”,看似骄横无礼,实则太了解张无忌了。除了壁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主动给他指明方向:你要的人是老娘我。


情愫


而令狐冲呢?也念旧人,也撩尼姑,但言行举止从未失节,内心清楚明白,自己在哪个时间段,爱的是哪一个人?这份清楚,才是凡夫俗子身上难能可贵的东西。正视比回避更需要勇气,克制比撩拨更体现品格。


他爱岳灵珊,到小师妹死了都仁至义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份感情包含了他缺失的亲情,又碰对了懵懂初开的年龄,是纯洁没有原罪的。他在思过崖上面壁,岳灵珊风雪送饭,青春便定格在那一秒,双方都知彼此心意,却又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初恋有过如此美好一幕,在往后的爱情中,都会埋下善良的种子。


后来令狐冲中了奸计,误会横生,虽被逐出师门,互相敌对。但在嵩山顶上过招时,他们不自觉用上了冲灵剑法,待“同生共死”一招使出,两人剑尖相碰,便是他们的感情最好的见证。


彼时你虽嫁为人妇,我亦与你父为敌,但我们一同长大的感情,出生入死的经历,便在这电石火光间昭然若雪,其实彼此心中,默契一如当年。但凡有一丝隔阂,双剑递出,顷刻间同归于尽,岂能剑尖相抵?


而任盈盈,是令狐冲缺的那根肋骨,亦是他的铠甲,是他最好的归宿。盈盈身上既有黄蓉的聪明伶俐,又有赵敏的古怪刁钻。作为魔教大小姐,她工于心计且手段厉害,江湖上一呼百应,其实和令狐冲一样,没有野心,并成全了令狐冲的隐士精神。


对待令狐冲,她是主动的,也是矜持的,而真正收服令狐冲的,是她的体贴与谅解。令狐冲是浪子,却也是拎得清的君子,对待他不能如赵敏那般强势。令狐冲虽然不羁,但也不傻,用不着旁人告诉他对错是非。


所以当令狐冲要去救岳灵珊的时候,她默默地支持;当仪琳给令狐冲疗伤的时候,她静静地配合;当令狐冲再回华山,看到小师妹悉数珍藏着他做的玩具而痛哭时,她浅浅地避开。此等举动,合乎了直男心中的“懂事”二字。


不在不合时宜的场合无理取闹,争风吃醋,虽名为魔女,知分寸而守礼节,可为情郎舍生忘死,却也不曾僭越不端,实在挑不出毛病来。


最后一曲笑傲江湖,琴箫合奏,二人纷纷辞去掌门之位,携手浪迹江湖。盈盈自叹:“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终身和一只大马猴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她的爱情得到圆满,却也锁住了令狐冲的自由。——这句话是金庸在后记里写的,老爷子正是要表明,人生在世,充分圆满的自由是根本不存在的。


自由


其实想想,令狐冲武功已无敌于天下,不像只大马猴一样和盈盈锁在一起,却以田伯光的风格浪遍江湖而终,岂不让人大失所望。一部厚重的小说,怎能以理想的轻浮结尾?只有浪子泊岸,魔女从良,好人惨死,坏人暴毙,方能满足读者映射真实世界的虐恋情节。


本书容易让人忽略、却又十分重要的一个人物,是仪琳。她对令狐冲的情谊,最为纯粹而无所求,有的全是敬仰,感激和付出。金庸赋予她清丽脱俗的美貌,和一尘不染的心灵,却给了她一个打破所有妄念的人设:尼姑。这是她不起眼的原因。


同为悲剧,她没有小昭离场的乘风破浪,也没有郭襄苦情的轰轰烈烈。人们同情郭襄和小昭,因为正当妙龄,她们本有机会,而仪琳一介尼姑,再美貌也只是佛堂一朵白莲,一出场就没得选。不需要谁告诉,她自己就知道不可能。


但她依然爱的炽烈真诚,虽无所终,亦无所惜。


笑傲江湖的压抑,不在正邪对立,在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正派有坏人,反派有好人,金庸没有执着于对错,而把浓浓的笔墨用在了“身不由己”四个字上。最后你会明白,真正的江湖,不是谁武功高就可以横行天下的,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关隘,每个关隘都有不可说的无奈。


这才是生活的真相,对错是相对的,苦逼是绝对的。


在绝对的苦逼面前,我们才会向往英雄主义:一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一种是百尺竿头,急流勇退的旷达。


仪琳是前者,是沉默付出的斗士。令狐冲是后者,是与世无争的隐士。不能说殊途同归,最终也算求仁得仁。金庸在后记写到:或许只有在仪琳的片面爱情之中,令狐冲的个性才极少受到束缚。


书中美人若能得知,想必也可以释怀了。












P.S. 实在找不到中意的电视剧版本和截图,不小心还搜到了周润发演的令狐冲,简直是辣眼睛。林青霞版的东方不败不能再美,可能永远都无法超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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