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网络文学:70后、80后、90后作家表现有何不同?

庄庸以20余年对网络文学的研究心得，在2017年出版了《亲爱的，我们为爱作战：互联网＋她时代新文艺潮流研究》，书中有很多关于女性网络文学的创见，譬如21世纪以来女性都在为爱作战等等。

在今年三八妇女节前后，我们邀请他就当下蓬勃发展的女性网络文学，就其折射的女性自我意识和两性关系之变，分享他的看法。

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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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人：庄庸（青年学者）

采访人：夜雨（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在《亲爱的，我们为爱作战：互联网＋她时代新文艺潮流研究》中，您认为最有价值的观点是哪一个？

“我爱你”成了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爱和被爱，都需要条件与能力；但我们不停地谈爱的条件，却自废爱的能力。因为每一个曾被我们期望的最亲密的人，都越来越视为我们狭小空间的“侵入者”，又何况那些真正的“外来者”？所以，不敢爱，也不能爱，爱了就是对自己的最大伤害。

女性网络小说中所折射的两性关系失序危机，不过是整个社会“我—你”关系失序的聚焦与缩影。

文学反映时代之变，在整个互联网＋她时代新文艺潮流中，以作品为例，最革命性或者说标志性的特点是什么？

当整个社会都在从“亲爱的”变成“亲”，每个人还是渴望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

从《双面胶》《蜗居》到《欢乐颂》，孔雀女PK凤凰男、婆媳矛盾、嫁给房子OR嫁给爱情，阶层、金钱、文化还是自己，成为“爱的最大阻力”？从《梦回大清》《后宫甄嬛传》到《芈月传》，争爱、争宠，争女性的自我意识、独立和梦想，相继成为两性关系丛林法则的变化轨迹。从《步步惊心》《庶女攻略》、到《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和《君九龄》，女性正在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爱情旋转的太阳”，到“把老公当老板”PK霸道总裁甜宠物，再到“男强女强追求势均力敌的爱情”。

从女神、女王、大女主到女汉子，从“我们爱谁婚谁”，蜕变成“我们为什么要结婚”，再蜕变成“我们为什么要爱”……当女性在经济、身心灵和社会身份认同中越来越独立时，她为什么还需要和另外一个人相濡以沫、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你看，每一个“焦点话题”都在渲染我们不能爱也不能被爱的理由，每一部女性网络小说其实是在寻找爱和被爱的条件与能力。整个社会都在告诉我们不能轻易爱，但是，内心深处那个小人却在顽强地挣扎着、渴求爱。这就是矛盾与冲突、戏剧与战争的张力——21世纪以来，我们都在为爱作战！

在“为爱作战”这一主题下，不同年龄段女性读者的关注点有着怎样的异同？

网络文学二十年发展史，是双核驱动：互联网技术革命和年轻世代迭代运动。将这双核驱动连结起来的轴心架构，却是男频文、。但这个金三角架构的根基现在可能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动摇。

原因就在于，以90后、00后为主体的“九千岁”，正式成为泛文艺娱乐全产业链的“主流新受众”、新一轮重大科技与产业革命周期中的“新人类世”、新时代新文艺重构国家奋斗文化的“强国世代”。他们迥异于前次世代的造梦机制，正在给网络文学以及整个泛文化娱乐带来巨大的变数。

如果非要简单和粗暴地区分，70后主导的网络文学发轫时代，理想驱动，情怀残留，家国天下和自我意识纠缠不清，既又藕断丝连；80后主导的网络文学市场化、商业化和资本化（IP化）时代，利益驱动，精致的利己主义、丛林法则、猎取资源甚至暴戾恣睢充盈字里行间，现实主义的态度主宰着大多数价值取向；90后正在构建的审美驱动，平视世界，有更强的议价能力，极具表达欲、创造权、贡献力和成就感，强调品质、品位和品格，或许将给次元时代后的网络文学，带来全新维度。一句话概括女性网络文学发展简史：70后争爱和性，80后争宠、争独立、争自我与梦想，90后争“个人授权时代”“超缘社群的玩家空间”和“自我成就的创世纪”。可以说，她讲的就是“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女性在不断成长和变革，作为女性成长的裂变，网络文学W概念股的变量，终极会是什么？如果能预测，是否就能制造现象级畅销作品？

21世纪以来，网络文学W概念股的变化，及其背后女性身心灵成长的变革与，始终围绕着一个轴心：女性争权运动——诉诸于各种权利甚至权力资源的赢取。我们将其概括为三个阶段：1.0分权；2.0平权；3.0确权。

1.0分权：从父权（成熟精英男性）、男权（两性关系和性别革命）和母权（原生家庭）中分化出女性应该拥有的部分权利资源。2.0平权：在“我-你”为核心的两性关系和整个社会关系，期翼获得平等权利。3.0确权：并不仅仅是在两性和社会关系中确立女性的自我与群体权利，最重要的女性自身要在不同个体、群体、阶层和世代之间重新划分边界、签订契约，亦即缔造安全边界、新游戏规则和新秩序，这就是确权运动。

当下，女性权利诉求已经走到“确权”前沿，网络文学的主流仍然是“平权”巩固，但整个泛文化娱乐全产业链的W概念股，还停留在“分权”肇始。

需求和供给处于严重的不匹配和失衡与断裂状态。甚至，在IP化中，还出现了从网络文学的平权意识，回到传统影视剧的分权观念——这就是“一夜回到世纪前”。

这就是W概念股的真正变量。从1.0分权、2.0平权到3.0确权，从网络文学到整个泛文化娱乐全产业链，需求和供给之间有一条庞大的接触点轨迹，每一个接触点都可能是超级IP、爆款和现象级产品可能被制造出来的引爆点。

我的建议是好好研究这种需求-供求的接触点轨迹，然后不停地去做、试错和创新。对未来最好的预测，就是去创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