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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江湖一场醉:读笑傲江湖


开端

一切的故事肇始于福州城外那个锦衣怒马的少年。

 

彼时的江湖,兴于隋末唐初的天下第一大派少林;由张三丰创立,因为与建立大明的明教渊源,且被明成祖支持的武当;组织力严密发展已逾百年的魔教,已经形成鼎足之势。正派之下,峨眉,昆仑,崆峒,丐帮等派,庇荫于武当少林,互相依附。

 

而后,情随事迁,五岳剑派异军突起,星散于中原的五岳剑派结成联盟,同气连枝,一派有难,四派支援。一跃从二流教派发展成能与魔教抗衡的一股劲旅。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烂漫季节。”

 

远在南国的福威镖局里林震南,在和他那“眉清目秀,一身锦衣”公子林平之悠然拆招的静谧时光里,殊不知这远在西南边陲的府邸,已然成为江湖权力重新洗牌的漩涡中心。

 

林震南临死之际让令狐冲转告林平之:我林家福州向阳祖宅中有家传遗物,凡我林家后代,不可翻阅,否则祸患无穷。众人都以为林震南是为了防止令狐冲盗阅而故意讲“祸患无穷”,岂知一语成谶。

 

林平之曾祖林远图从华山派岳肃和蔡子星口中抄得辟邪剑谱,创七十二路剑法,震慑群小,独步武林的时候或许不会想到,数十年后,林家会因此惨遭灭门,江湖也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当是时,所有的势力开始向福州这个漩涡中心聚集,谁能取得这本“辟邪剑谱”,谁就拥有了改写权力分配格局的最大膂力。五岳剑派中的任意一派得到,便足以吞并其他四派,继而歼灭魔教,与少林武当鼎足,不遑多时,吞武当,灭少林,峨眉,崆峒,昆仑早成冢中枯骨,一统江湖便可实现。这样的担心,是从老成持重的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和武当掌门冲虚道长口中说出。“武林中各派宗旨,武学各不相同,一统江湖本就是谵妄。”倘若真的五岳剑派成功,又和魔教有什么区别?

 

然而剑在弦上,左冷禅吞并五岳剑派合为五岳派的布局已经展开,劳德诺早就被安插在岳不群身边,岳不群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女儿岳灵珊派到福州,谋划已定,而此时“青城四秀”正在赶往福州的路上,长久以来不温不火的青城派本想要趁着洗牌机遇分食一杯羹,却未曾想,纨绔却又充满正气的林少爷因为岳灵珊失手杀死了青城公子,而拉动了整个啮合的齿轮,不可遏制。

 

这是故事的开始。关于林平之的故事。

 

到故事的最后,完成复仇大业的林公子用祖上的辟邪剑法手刃余沧海和木高峰的时候,长剑刺入木高峰充满剧毒的驼背,毒蚀双眼,为了向左冷禅表忠心,一剑贯穿夫人岳灵珊的胸口,接下来的使命,早已经不再是复仇,而是成为辟邪剑谱的奴仆,他不能容忍岳不群窃取林家绝学,更不能容忍世界上存在比辟邪剑法更强的独孤九剑。

 

在他人生的前半部分,为了复仇,隐忍而又卑微,父亲教给自己的花拳绣腿在家族惨遭灭门际遇毫无用处,寄人篱下,日夜苦练他华山派剑法,却眼睁睁看着伪君子窃取林家绝学,在他人生的后半部分,骄横而又癫狂,一步步折磨死杀父仇人余沧海,而面对令狐冲这样的一个浪子,他没有自己这般苦心孤诣,忍辱负重,却又遭天下人爱戴,还又学会了独孤九剑的不世武功,林平之不能容忍,直到在思过崖的山洞中自己被刺成残废,那个时候,权力的分割刚刚完结。五岳剑派除恒山一支外几近覆没,,江湖又回到了三足鼎立的原点。

 

只是,数年弹指一挥间,此时的林平之,早已经不再是福州城外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在却在西子湖畔的天牢里,苟延残喘。

 

令狐少侠

令狐冲不是一个合格意义上的金庸式的“大侠”,用金庸先生自己的话说,是“天生的隐士”。

 

在射雕三部曲中,金庸先生笔下的大侠,是诸如郭靖,萧峰一般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而在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确是对权力免疫的世外之人。

 

。最终得以善终的主要人物除了本身就具有浓厚“出世”色彩的令狐冲任盈盈夫妇,少林武当宗师外,还有青年时期被权力斗争伤害而愤恨懊悔对世事失望的风清扬,剩下的,也只有低调而又乖张的不得志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令狐冲不像林平之那样,出身富贵,而后却又背负血海深仇,他自始以来都是一个游离于世事束缚的浪子,串联起他一系列行动,只是心中的“义”,即道德准则,师父师娘抚养长大,却又总是让他感觉到一股不可接近的“威严”,可是当在少林寺中得知自己蒙冤被岳不群逐出师门时,感到“天旋地转,放声大哭,倒在方证大师怀中”。面对苦恋的小师妹的“移情”,他痴情却又把握分寸,明白有些事情终不可挽回,不像张无忌那般优柔寡断,面对与盈盈的两情相悦,和仪琳师妹的一厢情愿,始终把握住情感的大堤,在感情世界里游刃有余。

 

同为武侠小说的名家温瑞安曾写道:我私下十分喜欢令狐冲的个性和遭逢…..要说忠诚,他忠诚到令人叹息,要说深情,他深情的令人摇头,这个人,较韦小宝较为正气也更有操守,比正气节义的郭靖更活泼有趣,是两者间一个恰到好处的人物。…..直似独孤九剑的个性,行云流水,任意为之,然而敌强更强,坚忍不拔。

 

在小说结尾处,,他誓死不从。任我行威胁到他若不入教,就屠戮恒山弟子,一向宅心仁厚的令狐冲却坚定的说道:我恒山派虽都是女流之辈,却也无所畏惧,教主若杀,我们誓死周旋。


怡清伸手一挥,恒山派众弟子都站到令狐冲身后,朗声说道:“我恒山派众弟子以掌门人惟命是从,死无所惧。敌众我寡,又入了圈套,日后江湖上终究知道,我恒山派如何力战不屈。”

 

看到这我眼睛一热,被这群小尼姑感动了。

 

多年后,令狐冲与盈盈站在华山的思过崖上回味往事,不知道是否回想起当年的令狐少侠站在衡山城内,浑身缠满绷带与敷满天香断续膏的接过刘正凤和曲洋的《笑傲江湖》之曲,或是在思过崖的山洞中,与风老练习独孤九剑的时光,抑或是回到青葱的少年,在瀑布下和青梅小师妹的冲灵剑法。这一生,虽说颠沛流离,总是搭着半条命,却也总是有人相信,有人追随,有人热爱。因为他始终都是他,令狐少侠。

 

历史的脸谱

 

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的后记中写到:聪明才智之士,勇武有力之人,极大多数是积极进取的。道德标准把他们划分为两类:努力目标是为大多数人(包括国家、社会)谋福利的,是好人;只着眼于自己的权力名位、物质欲望,而损害旁人的,是坏人。好人或坏人的大小,以其嘉惠或损害的人数和程度而定。,于是不断有人想取而代之;有人想进行改革;另有一种人对改革不存希望,也不想和当权派同流合污,他们的抉择是退出斗争漩涡,独善其身。所以一向有当权派、、改革派,以及隐士。

 

人性本来就是矛盾且复杂的,就像任我行,九死一生逃出西湖的天牢,发现东方不败令神教的教众搞令人作呕的个人崇拜,凡每句话后必加“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任我行哈哈大笑说要是真的可以千秋万代,又怎用的着如此费尽心机。然而当和令狐冲连手打败东方不败的时候,令狐冲忍受不了教众对任我行的奉承,“退到殿口,与教主的位置相距已遥,灯光又暗,远远望去,任我行的容貌已颇为朦胧,心下忽想,坐在这位子上的,是任我行还是东方不败,却有什么分别。”


金庸创作笑傲江湖于1967年,,香港也在影响下发动“反英抗暴”运动,矛头直指港英政府,开始掀起罢工罢市,打砸,枪战,甚至暗杀。,是1967年8月24日香港商业电视台主持人林彬被暗杀。据传,当时的暗杀名单里,第一个是林彬,第二个是“豺狼镛”,而“豺狼镛”正是当时明报主编查良庸金庸。


金庸在当时执掌的明报上旗帜鲜明的反对的行动,社论中曾经提到:“他们(指)把‘爱国’这一名词窃为己有,成了他们的‘专利品’;凡拥护他们的,就叫做‘爱国’,反对他们的,就叫做‘卖国’,这是滑天下之大稽!”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金庸开始创作笑傲江湖。其中日月神教中的互相揭发,华山派“剑宗”“气宗”的意识形态之争,却仿佛是当时狂热中国大地的镜像。

 

笑傲江湖所描绘的权利斗争,是数千年治乱循环缩影。所以金庸先生也说没有设定任何时代背景,表明这种情况可以发生在任何朝代。

 

徐克版的笑傲江湖则表现的更为露骨,令狐冲和任我行一行攻上黑木崖,对东方不败党同伐异杀害教众说道:能文争就不要武斗。(笑)

 

这一版的笑傲江湖成为经典,据传徐克写了一首平仄并不工整的诗,却充满江湖豪气: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皇图霸业有什么好,不如江湖的一场醉。

 

 参考书目:

《笑傲江湖》三联版1997 金庸

《温瑞安评笑傲江湖》温瑞安

《金庸:历经斗争,仍可笑傲江湖》《国家人文历史》201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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