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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纲师徒争端背后,一身江湖气的德云社如何“对抗”商业化社会?


江湖与商业的矛盾让德云社成为了一个在古典与现代之间纠结不清的奇怪的商业个体,这却是现在更适合德云社的管理方式。一方面,既想通过现代公司制度能够解决德云社内容的利益分配问题,利用现代的企业管理制度能够厘清各自的权利和义务;一方面,又试图通过师徒承袭、行业道德、忠义恩情等江湖意味浓厚的古典管理手段将众弟子以郭德纲为核心笼络成为一个稳固的圈子。


文/ 李威


德云社修家谱,无异于孔子当年作《春秋》,目的是让“乱臣贼子惧。”


郭德纲、离开的弟子与现在德云社成员之间的恩怨纠葛,在这一次进行了一场大爆发。日益兴旺的德云社将为郭德纲的弟子们提供更多去外面风光的机会,曹云金就像是郭德纲立下的一个标靶,彻底击穿他,才能让门下的弟子把心留在德云社。




“在外面风光惯了,心就不在德云社了”


2010年李菁、何云伟宣布退出德云社时,郭德纲就有过这样的评价。在此之前,郭德纲和德云社已经经历过徐德亮和王文林的退出。在此之后,被郭德纲称作“儿徒”的曹云金也与他渐行渐远,自立门户创办了听云轩,在2012年、2013年、2014年接连登上央视春晚的舞台,还主演了话剧版《分手大师》。如今师徒之间的关系在德云社修家谱之后,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融的地步。


8月30日,郭德纲在“纲丝节”专场演出现场公开了德云社家谱。8月31日中午,郭德纲发布微博称,“该清的清,该驱的驱。所谓的清理门户,是为了给好人们一个交代。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以忠正为本。留下艺名带走脸面,愿你们万里鹏程。从此江湖路远,不必再见。”


从微博配图中可以看到,云字科最后有这样一行红色的备注文字,“另有曾用云字名者二人,欺天灭祖悖逆人伦,逢难变节卖师求荣,恶言构陷意狠心毒,似此寡廉鲜耻令人发指,为警效尤,夺回艺名逐出师门。”同样出现在家谱备注一项中的,还有郭鹤鸣、王鹤冠、啜鹤雄等被清除的弟子。




9月5日,“曾用云字者二人”中的曹云金发表《是时候了,也该做个了结了》,在文中历数了师从郭德纲的种种往事,以及他为什么不承认是郭德纲的“儿徒”,为何依旧沿用曹云金这个名字。郭德纲在“二云”出走之后力捧的岳云鹏则发微博向师父表示忠心,“一切都是师父给我的,庆幸自己身在云字科,义薄云天的云。”“没有师父就没有我”成为岳云鹏能够得到郭德纲青睐的原因之一。


在郭德纲看来,弟子的出走是欺师灭祖、背信弃义,“退出的这几位,从来就是先紧着外面的事来做,也不和我打招呼,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忙什么,我培养你你怎么上外面上班去了?”而曹云金却在文章中说,07年拍摄《窦天宝传奇》、08年拍《三笑才子佳人》,郭德纲一分钱都没给过他,而在07、08年期间,为了“活着”,拍戏没拿到钱的曹云金只得疯狂赶演出。


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郭德纲反问记者说,“德云社到今天第20年,我们的演员将近400人,这种不正常出走的有3个人,这难道不是一家很成功的公司?”师徒二人谁是谁非很难判断明白,不可否认的是,如何把弟子的心留在德云社是郭德纲劳心劳力一直在试图解决好的问题。


为更大的生意做准备


德云社成立二十周年提供了一个契机,修家谱提供了一个手段,郭德纲这次是要为弟子们立下规矩。


在他与曹云金的决裂中表了忠心的弟子们就像是交上了投名状,与德云社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这样做的原因是,虽然“几乎垄断了(相声)这个行业内全世界的商业市场”,但是伴随着综艺和影视内容市场的繁荣,德云社有了一个更大的盘子,弟子们也有了比以往更多的扬名的机会。


郭德纲师徒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了东方卫视的综艺节目中。郭德纲自己参与了《花样男团》,还在节目中收下欧弟为徒。郭德纲的弟子们也在东方卫视的节目中频繁亮相,岳云鹏成为《欢乐喜剧人》第二季的冠军。“烧饼”朱云峰、曹鹤阳、张鹤伦、郎鹤炎和张云雷等也都参加了郭德纲担任评委的《笑傲江湖》节目。


在一系列合作中,德云社、制作公司和东方卫视已经形成了一个关系紧密的利益共同体,而且凭借德云社在相声界的地位,这样的共同体很难被撼动。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被郭德纲从家谱内清除的人,就是郭德纲的敌人,也就上了利益共同体的黑名单。《欢乐喜剧人》和《笑傲江湖》的制作公司欢乐传媒。欢乐传媒的CEO董朝晖在朋友圈里写道,“今日也正式向背信弃义的家伙开战,赶尽杀绝!那著名颜值大叔,您清理好门户也快来,我们都等着您呢!”




即便是这样,郭德纲对弟子出走的焦虑并不会减少,他曾经不只一次对媒体表示,他想让谁走红,几乎可以推算出走红的具体日期。“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一个月捧出一个岳云鹏来,说相声的要想红,在我手里我可以给你推算到准确的日期,你明年7月15号左右能红,我说你什么时候红你就什么时候红。”


这样反复强调对走红这件事的掌控力,同时又修家谱与昔日的弟子彻底决裂,一方面是郭德纲为门下弟子们准备的胡萝卜加大棒,一方面也是郭德纲自己外商业、内江湖做法的延续。


需要商业,却难离江湖


相声是一门手艺活,就像郭德纲所说,“三分之二是靠人的”。包括德云社在内,几乎每一个相声团体的商业模式都是先要通过作品和演出的积累打造个人品牌,比如之前的曹云金、何云伟,现在的岳云鹏、朱云峰,然后将这些个人品牌在各个渠道实现变现。


一旦核心的人才出现流失,这个故事就很难再讲下去。郭德纲是一个成功的模版,弟子们都是以他为原型复制出来的,有形式,也有内涵。别人是很难打败德云社的,但是郭德纲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却有机会复制一个德云社。


不仅仅是德云社,其它的相声团体,像嘻哈包袱铺、鸣乐汇也都出现过演员集体出走的情况。鸣乐汇创始人李鸣宇对媒体表示:“演员流失确实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利益分配不均,演员心生不满,团队内部分裂是很多小剧场都面临的问题。”


郭德纲在李菁、何云伟出走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如果说这么多年德云社严格按照公司管理制度来,不会出这么多事,我更多不是以老板而是以家长的身份出现,员工对老板都没办法,孩子对付家长都有办法。十几个孩子我能管得过来,上百人了,我不可能控制每个人的思想,单靠感情能把人管住,这哪叫做生意。”


德云社在此之后,就开始在劳动合同中明确规定合同期限、劳动报酬、工作纪律及各种社会保险和福利待遇,并让老演员和新加入者一起,重新签订规范化合同。但是正如郭德纲所说,“这行出头机会太少,人们会把名利看得太重”,在机会面前,合同往往并不具有太强的约束力。


一纸合约也没能把曹云金的心留在德云社。“为什么你和所有人,和媒体,都谈的是师徒感情,可转身到我这里,就谈的是一纸冷冰冰的合约?合同里全是束缚,没有发展,我有追求更高进步的愿望,我想拓展我的事业,我想尽快有能力接母亲来身边尽孝,于是才找到你商量,想求个中间之道。”




相比于更符合商业规则的公司治理模式,郭德纲更愿意选择使用带有江湖气息的手段来管理德云社。德云社在企业方式运作的外表下,一直坚持用父子师徒、亲朋好友等人际关系维系日益壮大的艺人团体,用忠义道德来对团体中的人进行约束。“我徒弟都是于谦的干儿子;徐德亮、张德武是张文顺的徒弟;高峰是张文顺的干儿子;张文顺给我捧哏这么多年,李菁、高峰也是跟我多年的师兄弟;李菁的徒弟又是我干儿子。”


师徒父子的关系在传统文化中其实分得并不是很清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旧时的师父收徒需要立下字据,师徒双方在字据里约定好弟子学艺期限,在此期间徒弟卖艺收入全归师父所有,出师之后的所挣收入归自己,并有义务赡养师父一生。作为传统行当的相声界一向也都有“三年学徒,两年报恩”的说法。


传统的师徒观念往往能帮助郭德纲占在道德制高点上,借此来谴责出走的门下弟子,在儒家思想影响深远的中国,这样的做法有时会比合同更具效力。时不时便与弟子骂战一番,更像是郭德纲对于自己身份权力的宣示,也是对门下弟子的警醒。


江湖与商业的矛盾让德云社成为了一个在古典与现代之间纠结不清的奇怪的商业个体,这却是现在更适合德云社的管理方式。一方面,既想通过现代公司制度能够解决德云社内容的利益分配问题,利用现代的企业管理制度能够厘清各自的权利和义务;一方面,又试图通过师徒承袭、行业道德、忠义恩情等江湖意味浓厚的古典管理手段将众弟子以郭德纲为核心笼络成为一个稳固的圈子。


《郭氏春秋》到底管不管用?在岳云鹏的微博中我们能感受到它的一些威慑力。“师父,我在外面拍了几个月,您知道我多想相声的舞台吗?几纸合约签出去我后悔来不及了。给我点时间写新段子,明年我回归小剧场。我快累爆了,看我现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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