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到极致,必是雌雄同体.每个人都应当努力成为“东方不败”,在自己的那方领域里“笑傲江湖”......

上周日，白燕升来到中国文联大楼参加《裴先生》一书出版座谈研讨会。

如果用时间去描述白燕升和裴老师的感情，已经有20多年；如果再把这个时间线拉长，白燕升儿时的偶像就是裴艳玲。

白燕升走上戏曲这条路内在是受父亲的影响，外部深受两个人的影响。一位是代表了河北梆子演唱最高水准的张淑敏，另一位就是裴艳玲。

白燕升小的时候看到裴艳玲在《宝莲灯》里演的沉香，当时就想：这是个神仙，如果能认识她该有多好啊。

 

后来白燕升不仅认识了裴艳玲，还成了忘年之交。

白燕升说：“人有梦想都了不起，更何况实现了梦想的我，我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白燕升说：“郑标撰写的《裴先生》这本书封面很值钱。裴先生三个字铺满书的封面，不同于以往的设计，简约而不简单。封面照片上的裴艳玲有一点羞涩，特别可爱，充满了感恩之情。其实她最应该感谢的是‘裴先生’自己！”

白燕升并不知道这张照片其实来自他的节目现场，当时裴艳玲参加白燕升主持的节目，这是采访交流时的一个瞬间。

裴艳玲和白燕升交流是最没有防备，最坦诚的，所以才有了如此真实可爱的瞬间。

白燕升说：“郑标的这本书有质感，有传播性，不仅是一个学生眼里的裴老师，更有学术价值。如果在一段时期内研究裴老师，这本书将是重要参考。”

 

其实白燕升听到过不少关于裴老师艺术的质疑声，每当遇到这样的质疑声，他总是那个站出来据理力争的人。一开始是真刀真枪的正面交锋，慢慢他也变的柔软和妥协，用他的方式去表达裴老师，让别人重新审视和认识这样一位艺术大家。

白燕升始终认为裴艳玲是不可复制的“这一个”，河北文化绕开了裴艳玲会严重缺失，会让人看不起。

1996年，央视著名导演谢桂昌带着白燕升去裴艳玲家里采访她。

 

裴艳玲并不在意摄制组的到来，把腿放在墙上继续练功。

架好了所有机位后，白燕升终于坐在了他偶像的对面，但她的眼睛根本没有看他，像个男人一样目视前方坐着。

 

白燕升身体微微前倾，诚惶诚恐地问：“裴老师，您几岁开始唱戏的？”

 

她干净利落地说：“五岁！”

 

他问：“您唱的怎么样啊？”

 

“好啊”裴艳玲傲气地说。

 

白燕升继续问：“这是谁说的？”

 

“我说的！别人都是六岁红，七岁红，我五岁就红了！”那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气场如冲击波一般撞击着白燕升的心。

 

他振作一下，继续问：“裴老师，您作为一位女性艺术家，演了那么多的男性形象，比如武松、林冲、哪吒，还有凶神恶煞的钟馗，您心里有障碍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触动她，她依旧没看他，只是斜了他一眼说：“没有！一个女人从我面前经过，我不会注意她；一个男人从我面前经过，他的言谈举止，行走坐卧，我一抓便准。我塑造的是我心目当中理想的男性形象，所以我比男人还男人！”

 

听完这些话，白燕升的采访欲望被激活了。

 

他继续追问：“裴老师，您演的《钟馗嫁妹》，您在台上哭，我在台下哭。您是调动了生活当中和谁的情感去塑造钟馗的？”

 

“不知道”她干脆地说。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也许跟你一样坐在下面看我自己呢。我也许把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都给了我台上这个人。”

 

白燕升乘胜追击：“裴老师，恕我直言，您在舞台上只有‘过’的时候，没有‘不及’的时候，您怎么看舞台上张扬硕大的自己？”

 

“不知道”她依旧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就是裴老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像现在所谓的专家面对自己似是而非的问题时，明明不知道，也要滔滔不绝，唯恐别人知道他不知道。

裴艳玲说“不知道”，我们更应该追寻她的“知道”，让更多人知道这位艺术大家的好。

 

“裴老师，您获得过那么多的奖项，包括美国授予您的终身成就奖，得奖是个高兴的事，还有什么感受吗？”白燕升慢慢找回自信。

 

她沉默了，唯一的一次低下了头

 

白燕升追问了一句：“您不会觉得受之有愧吧！？”

 

“有！看跟谁比。梅兰芳，程砚秋唱了一辈子戏得什么奖了？我唱了几出戏，政府就给我这么多奖。当然话说回来，我比现在这些歌星、影星强多了！”

 

这就是艺术大家的真实、直率和任性。

这段采访让白燕升获得了当年的星光奖。

跟裴老师的对话，给了白燕升一个坐标，给了他和别人对话的底气。

梅葆玖先生曾说过：“京剧就是给中国人做个样儿。”

裴老师就是给中国戏曲做了个样儿。

莫言曾说过：“一个作家写的所有作品里的主人公之和就是作者自己。”

如果套用这句话：“一个演员在舞台上塑造的所有角色之和就是演员自己。”白燕升认为也是成立的。

 

李少春曾说过：“李少春让林冲支配李少春。”李少春把自己全部交给台上的林冲，台上的林冲调动李少春所有的唱念做打来塑造林冲。

白燕升认为裴老师演的所有角色里都打上了裴艳玲的烙印。以《夜奔》来说，你分不清舞台上的裴艳玲演的是自己还是林冲。

这就是裴艳玲，她在舞台上张扬硕大，活成了雌雄同体，在自己的戏曲世界里笑傲江湖。

 

台湾著名学者薛仁明是研讨会发言中和而不同的那一个。

他认为在戏曲快要死的今天，不应该讨论是否称为“裴派”的话题。

他认为更不应该把裴老师捧到神坛的位置，其实裴老师的内心是很落寞和忧虑的。

他认为“戏曲进校园”只是一种自娱自乐的方式，并没有收到很好的实效。

白燕升从薛仁明的话中听到另外一种真实的表达。根据薛仁明的观点，白燕升也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白燕升说：“对于戏曲的明天，我从来不是乐天派，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戏曲的爱和传播。没有几个人能比我更了解裴老师心中的那份落寞，甚至那份不堪，但这些并不适于传播。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落寞，谁也不能做谁的救世主。只有裴老师自己自我拯救。我们能做的是让更多人知道裴老师的好。”

 

关于“戏曲进校园”，白燕升说：“我在想，如果可以量化的话，中国恐怕都没有1%的戏迷。我们与其盯着那1%的戏迷，不如盯着那99%非戏迷中的2%，只有外行人喜欢戏曲，戏曲才有未来。这是我多年来一直坚持做的事情。戏曲进校园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让学生走出校园，走进剧场。这样或许才能解决裴老师心中的落寞。”

 

最后，白燕升慷慨激昂地说：“如果今天再争执是不是‘裴派’的话题，我觉得裴老师心里会更落寞。说到流派，有三个约定俗成的条件：第一，独特的表演和演唱；第二，众多的代表性剧目；第三，有传承人。裴老师早就满足了所有的条件。”

 

白燕升用《春闺梦》里的两句词结束自己的发言：

明知梦境无凭准，无聊还向梦中寻。

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