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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影射了谁?(中)

                                                 ——《风陵夜渡话金庸》(二)

 

 

 

令狐冲是谁?

 

令狐冲是华山派首徒,武功即高,渊源最深,最终却因“结交妖孽,与匪人为伍”,被岳不群逐出门墙,成了弃徒。他身为气宗最出类拔粹的人物,有望传习紫霞功,最终却阴差阳错修习剑宗的独孤九剑,并赖之以行走江湖。前面说他身在正教,心向魔教,此时又在气宗剑宗之间首鼠两端,简直是中的。

说到“弃徒”,我们很容易联想起二十世纪初新文化运动中著名的几位“弃徒”。

 

一出双簧戏,新文学革命的原罪

 

1917年开始,《新青年》陆续刊载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的《文学革命论》、及钱玄同致的一封信,反对文言文,提倡白话文写作,拉开新文学革命序幕。其中尤以钱玄同的信措辞激烈,他将桐城派、文选派贬为“选学妖孽”“桐城谬种”,向复古文人发起挑战。

钱玄同最理想的目标是林纾。林纾原是京师大学堂(北大前身)的教员,也是译介西方小说第一人,茶花女、福尔摩斯、堂吉诃德等名著都曾出自其手。按说他身为白话文的提倡者,也曾为新文学的领航,不当被拉出来为文学革命祭旗。不幸的是,林与桐城派文人接近,与章太炎的魏晋学派是死对头,并曾不点名地将之评论为“庸妄钜子”。辛亥革命之后,蔡元培任北大校长后,章氏门下子弟大受重用,林纾及桐城派文人被黜退,两派势如水火。

此次钱玄同以“桐城谬种”还施彼身,正想引蛇出洞。不料林纾不闻不问,“不应”为应。《新青年》一无读者二无稿源,面临停刊的尴尬境地。被逼无奈,新文学阵营上演了一出著名的双簧戏,名曰《一封来自王敬轩君的信》,由钱玄同导演,刘半农倾情主演,胡适被窜掇着当了制片。详情可自行百度。

在新文化阵营轮番进逼下,林纾终于恼羞成怒。19192月,林氏化名“林之”在《新申报》连续发表影射小说《荆生》和《妖梦》,不仅以劣语暗讽钱玄同等人,更暗示期望有强人插手,清扫文坛。之后爆发五四运动,林纾期望成真,一语成谶,从此被迫站立到历史逆流中去,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以上仅是一些背景陈述,并非本文重点。但接下来将要提到的一个人物,却是本文重中之重。

林纾发表影射小说,与张厚载有关。据称由张厚载约稿(未确凿),经由他手寄往《新申报》。

张厚载何许人也?张氏原籍江苏青浦,中学时就读五城中学堂,由林纾任汉文总教习,师徒甚相厚。中学毕业后,张考入北大法科政治系。其人酷爱京剧,年纪轻轻便因在报上发表剧评而名声大躁。

张向林纾约稿也还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他在影射小说发表之后,又甘作出头鸟,爆了北大内幕。1919226,张厚载在《神州日报》上发表通信,称北大文科学长()和教员“言论思想多有过于激烈浮躁者”,大总统徐世昌已经介入,及陶履恭、胡适、刘半农等教授将一起辞职,而同在北大文科任教的刘师培(文选派)即将组织《国故》杂志与《新青年》对抗。

此事一经批露,。逛八大胡同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一些八卦小报甚至登出“学长与学生为同一争风吃醋,抓伤下体以泄私愤”之类的新闻博人眼球,新文化阵营顿陷被动。

随着矛盾激化,战火升级,北大校长蔡元培也坐不住了,一面亲撰公开信与林纾周旋,一面在《神州日报》函告公众,对张厚载之“歪理邪说”做出澄清。并于1919331日,在《北京大学日刊》刊登本校布告,以损坏本校名誉为由,将张厚载勒令退学。

此时,距离张厚载毕业仅三个月。

 至此,“弃徒”登场了。张厚载被北大退学,与令狐冲的经历何其相似。令狐冲先是“窝藏”了一本来历不明的琴谱,惹得恩师岳不群老大不快。后又以气宗首徒的身份,“误入岐途”学了奇技淫巧,终于被岳不群广而告之,逐出门庭,成了弃徒。在小说第十八章《联手》中,为了清除体内异种真气,方证欲以《易筋经》相授:


令狐冲站起身来,说道:“多承方丈大师美意,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身属华山派门下,不便改投明师。”方证微微一笑,说道:“我所说的大障碍,便是指此而言。少侠,你眼下已不是华山弟子了,你自己只怕还不知道。”

令狐冲吃了一惊,颤声道:“我……我……怎么已不是华山派门下?”

方证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道:“请少侠过目。”……见信封上盖着“华山派掌门之印”的朱钤,上书“谨呈少林派掌门大师”,九个字间架端正,笔致凝重,正是师父岳不群的亲笔。令狐冲隐隐感到大事不妙,双手发颤,抽出信纸,看了一遍,真难相信世上竟有此事,又看了一遍,登觉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摔倒在地。待得醒转,只见身在方生大师怀中,令狐冲支撑着站起,忍不住放声大哭。

 

令狐冲被逐出门墙时的痛彻心肺,与张厚载在名校毕业前夕乍闻退学令,如出一辙。之后,令狐冲拒绝转投少林,张氏则拒绝赴天津报到(蔡元培在勒令退学后,荐其赴天津北洋大学报到,可谋毕业),二者之决绝骨耿,更有异曲同工之妙。小说中写道:

 

便在此时,胸中一股倔强之气,勃然而兴,心道:“大丈夫不能自立于天地之间,腼颜向别派托庇求生,算甚么英雄好汉?江湖上千千万万人要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了。师父不要我,将我逐出了华山派,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地?”言念及此,不由得热血上涌,口中干渴,只想喝他几十碗烈酒,甚么生死门派,尽数置之脑后,霎时之间,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岳灵珊,也变得如同陌路人一般。

 

作者借令狐冲这个人物,表达对张氏的同情,直抒胸臆,可堪一叹!至此,通过引入张厚载这个人物,我们解决了令狐冲的弃徒之迷。当然,不能简单地将张厚载与令狐冲等同起来,只能说张厚载是理解《笑》整体架构的一把金钥匙。

如果再进一步深入分析,将小说情节与事件原型作一一对应的话,我们会有更多有意思的发现。

 

风清扬是谁?岳不群是谁?田伯光是谁?

 

行文至此,风清扬的人物原型已浮出水面,当然是与张厚载渊源较深的林纾。

张厚载身处“北大”名牌大学(名门正派),在本校意识形态斗争中站错了队,胳膊肘往外拐,为死对头摇旗呐喊。皆因他私淑林纾,与之“臭味相投”。让我们再例举二者身上一些共同点,以佐猜想:

1、林纾取“枫落吴江冷”句意,号冷红生,红对清,生对扬,清扬之后乃生风(枫)。

2、林纾自幼学剑,撰有武侠笔记《技击余闻》,并曾提出过古文写作的“用笔八则”,似可对应”独孤九剑”。

3、林纾是福建福州人,与林平之是“同乡”。林远图在不知葵花宝典经义的情况下,反从岳肃、蔡子峰的请教中悟得“辟邪剑法”,与林纾译介西洋小说之法相似。林不识西洋文,仅凭他人转述,随口做译,亦得精髓。(请读者留意辟邪剑法的比喻,后文解读葵花宝典的关键)

 岳不群身居华山派掌门,令狐冲名义上的恩师。其人甫登场时儒雅蕴籍,内外兼修,随后涉足政坛(五岳盟主),终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伪君子”之名誉满全球。

与华山派相对应,应该是事件原型中北大某人。

在钱玄同导演双簧戏后,胡适认为钱氏文风粗俗、手段卑劣,几不愿与之为伍。但为了营造“百家争鸣”的学术氛围,胡适拉拢张厚载发表剧评,新旧两派在《新青年》上就京剧优劣展开争论。张厚载涉世未深,被忽悠着跳了火坑,一人独对新派诸位健将车轮战。

且让我们来看一段胡适的内心独白,在1919年2月20日写给钱玄同的信中,他说:

“我以为这个人(张厚载)也受了多做日报文字和少年得意的流毒,故我颇想打救他,使他转为吾辈所用。若他真不可救,我也只好听他,也决不痛骂他的。我请他做文章,也不过是替我自己找做文章的材料,我以为这种材料,无论如何,总比凭空闭户造出一个王敬轩的材料要值得辩论些。”

胡氏的初衷是“打救他”,结果却局面失控,最终导致张厚载出局。于初衷之轻浮而言,可说胡氏弄巧成拙,起码落一个宅心不厚的评价。于结局之悲惨而言,可说胡氏老谋深算。

再例举二者身上一些共同点:

1、胡适曾有“二十年不从政”的誓言,,胡做驻美大使,由学者摇身一变为政客。

2、胡适著《中国哲学史大纲》仅成上半部,下半部付之阙如。曾被黄侃(文选派)调侃:“昔日谢灵运为秘书监,今日胡适可谓著作监矣。”监者,太监也。太监者,下部没有了也。时下网文流行“太监”,胡其始作俑者也。

岳不群为了登上五岳盟主的宝座,也毅然挥刀自宫……

3、胡适颇惧内,其妻江冬秀雄风不减其夫。

话说回来,小说需要虚构,需要反面教材。岳不群这个形象是艺术加工而成,更多的是对现实的一种调侃或揶揄。读过笑过即可,切莫当真。


再来看看“万里独行”田伯光是谁?

前文提到过,金庸笔下主人公一贯作风正派,为什么在《笑》中却让令狐冲与采花大盗田伯光交了朋友?两人先是为了小尼姑仪琳大打出手,以性命相搏,后来却不打不相识,不仅把酒言欢,而且称兄道弟起来。小说中写道:


 田伯光伸出手去,说道:“令狐兄,咱们握一握手再死。”

令狐冲不禁迟疑,田伯光此言,明是要与自己结成生死之交,但他是个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自己是名门高徒,如何可以和他结交?当日在思过崖上数次胜他而不杀,还可说是报他数度不杀之德,到今日再和他一起厮混,未免太也说不过去,言念及此,一只右手伸了一半,便伸不过去。

田伯光还道他受伤实在太重,连手臂也难以动弹,大声道:“令狐兄,田伯光交上了你这个朋友。你倘若伤重先死,田某决不独活。”

令狐冲听他说得诚挚,心中一凛,寻思:“这人倒很够朋友。”当即伸出手去,握住他右手,笑道:“田兄,你我二人相伴,死得倒不寂寞。”

 

我们回到事件原型,请出另一位著名的“弃徒”来。直接导致张厚载被勒令退学的起因,是他撰写通信大爆北大内幕,称北大文科学长将被辞退,陷新派阵营于被动。那么,张退学后,究竟有没有被辞退?

1919326日晚,蔡元培与几位教授在汤尔和家中开会。会议最终决定:北大废除学长制,改而成立教务处。教授职位保留,但给假一年。

学长制取消后,陈独秀实际上是被罢免了,并被“体面”地保留了一年的转业期,让他自谋出路。毕竟逛八大胡同之类的风流韵事并非他一人之过,而是校风使然。当时八大胡同最大的主顾来自“两院一堂”,两院是参议院、众议院,一堂就是京师大学堂(北大前身),常有师生共嫖的逸事。

之后“五四”爆发,因散发传单被捕,出狱后南下,。这是革命后话,在此就不赘述了。

与张厚载一样也是弃徒,还有“共校”之谊。至此,令狐冲与田伯光同处衡山城首屈一指的大群玉院,田伯光又与人争风吃醋,“为了争夺‘群玉院’中一个,叫作甚么玉宝儿的”,这样的戏码,我们就丝毫不难理解了。

至此,田伯光绰号“万里独行”,也很容易理解了。自古“田陈一家”,小说中用“田”影射“陈”是再自然不过了。

令狐冲认为田伯光“很够朋友”,在武侠小说类型中,“够朋友”这类评价是第一流的评价。金庸认为他不仅“够朋友”,而且还“很够朋友”,足见虽对其性癖不以为然,但对其为人相当认可。

 好了,这一篇就此搁笔,下一篇我们一鼓作气,再来解读千古一人“东方不败”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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