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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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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难测
文 | 轻薄桃花
1.不要打脸
酒楼里有歌女卖唱,手执琵琶楚楚可怜,盈盈双目秋水荡漾。凤九微一时心头痒痒,展开白玉骨扇挑起她的下巴露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容:“来,给小爷笑一个。”
小歌女眼珠子滴溜溜转,嫣然一笑,羞答答说:“这样……公子可满意?”
“笑得真好看。”
凤九微心满意足,正欲捏她脸蛋,楼梯口传来义愤填膺的呵斥:“大胆刁民,光天化日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大爷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良家妇女了?
凤九微一时疑心自己长得太像淫贼,循声望去,只见那公子玉簪束发,蜀锦为衣,腰间还挂着一块罕见的绿翡翠玉佩,通身的气派就是有钱很有钱非常有钱。
这么有钱,就暂且称呼他钱公子吧。钱公子朱唇轻启,淡声吩咐下属:“此等刁民……给我打。”
跟在他身边的灰衣下属有些为难:“主子,这……”
凤九微立刻给有眼力的小灰衣投去赞许的一瞥。
之前和凤九微眉来眼去的小歌女却在此刻化身白莲花,扑通跪下哭泣:“小女子卖艺不卖身,无奈这位公子咄咄相逼,如若……小女子不如去死……”
凤九微目瞪口呆,他们刚刚明明互动得很开心嘛!不能因为人家看上去比她有钱就睁眼说瞎话啊!
钱公子一腔英雄救美的热血顿时沸腾,一声令下:“啰嗦,打!”
凤九微还没来得及洗白,看上去很像武林高手且实际上真的是武林高手的小灰衣领命将凤九微扁了一顿。凤九微只来得及在挣扎的缝隙中说一句:“不要打脸……”
钱公子立刻补充:“专门打脸。”
最后,自以为日行一善的钱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打成猪头奄奄一息的凤九微,趾高气扬地说:“下次别让我看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他拂袖而去,小歌女瞅准机会抱着她的琵琶跟上去献媚,至于她有没有成功,凤九微就不知道了。
以上就是凤九微女扮男装调戏姑娘的悲惨下场。
2 还我少女容颜
凤九微是武林盟主的女儿,自小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长到十六岁,已经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凡想挑战武林盟主权威的人,必需先过她这一关。据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在她手底下讨过便宜。
总的来说,这个人设还是非常完美的。
但是穿越的时候,并没有人告诉阿九,她get不到凤九微的武功。且而年少扬名的凤九微不仅有一大波仇人,还有一大波仰慕者和一大波以打败她为目的的江湖新手,故而穿越过来的那几天,阿九日日梦到一大波僵尸来袭……
她觉得她一个接受现代文明温柔端庄贤良淑德的弱女子,实在不适合待在这充斥着腥风血雨的江湖。
但是想回去也不是那么简单。
镜花书店的老板有一百张任务卡任君抽选,完成任务即可回到现代。她抽到的是任务卡是找到一个胸口有三颗痣的男人,完成他的一个心愿。所以她女扮男装行走江湖是为了方便亲近男同胞……的胸口,调戏姑娘真的只是顺便。
阿九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客栈,凝视黄铜镜中那颗肿成猪头的脸,她发誓绝不放过那个嚣张的钱公子。有钱了不起?有武林高手做下属了不起?哼,人家就是了不起。
凭借这些日子结交的狐朋狗友,阿九迅速打听到钱公子的落脚客栈。他伤了少女最重要的容颜,就别怪她也要去伤一伤少男最重要的部位了。
阿九特地买了一把小刀,玲珑轻便,擅阉割。
先装神弄鬼将贴身保护的小灰衣引出去,再吹一管子迷药进去,迷药中添了一剂麻醉,保证下手的时候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结果在阿九蹑手蹑脚钻进房间还在感叹计划完美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钱公子优雅地坐在桌边。
阿九一惊。
钱公子也是一惊。
“怎么是你?”复又鄙视,“我还在想他们怎么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原来是你这淫贼。居然想着报复,可见没有诚心悔改!”
他掷杯在地,想来是暗号,小灰衣从窗口纵身跃入。钱公子一指阿九,“给爷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进的淫贼。”
阿九有点后悔没蒙个面套个丝袜什么的。她连忙表示:“其实我是走错门了……”
钱公子的眉头皱起来,若有所思:“之前听你声音没觉得,现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如此尖细的声音怎么可能属于正常男子?”
终于要发现她是貌美如花的女子了吗?阿九眼眶一热,刚想摆个妩媚的姿势,钱公子深邃的眼眸忽然阴狠:“扒了他的裤子,让爷瞧瞧是不是太监!到底是哪宫的太监,都敢在爷眼皮子底下作怪了?”
阿九立刻拉紧裤腰带,警惕地看着小灰衣。其实小灰衣阅历丰富,如果说先前是有些怀疑阿九的身份,那么现在他肯定这是个姑娘家了。他看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对于打主子脸这种事他一时还是没有勇气的。
阿九正在思索要不要搬出武林盟主女儿这个响当当的身份吓死对方,忽然抱琵琶的小歌女风尘仆仆奔进来,抱住钱公子的大腿泪流满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以身相许无以回报……公子就把奴家带在身边使唤吧……”
钱公子如临大敌。
这时小灰衣放水了,朝阿九眨眨眼。好在阿九慧根早种,心领神会,立刻撒丫子跑了。
现在她也觉得小歌女可能是良家妇女了。
3 老娘不是太监
阿九灰溜溜回到盟主山庄。
盟主爹爹在前厅接待客人,热情地向阿九介绍:“这是爹爹好友的儿子萧公子,他是来找你的。咦,阿九你的脸?”
阿九说:“被狗啃了。”
盟主爹爹的贵客赫然是喜欢除恶扬善的钱公子,原来他姓萧。阿九顿时觉得这人太作了,她不就是调戏了个风尘女子,至于找上门来吗?她恶狠狠瞪着萧公子,萧公子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笑眯眯打量阿九:“原来你是女孩子,原来你就是凤九微。”
阿九在家中是换了女装的,闻言冷笑道:“是,老娘不是男的不是太监是个女的。”
盟主爹爹很给萧公子面子,立刻批评阿九:“怎么和萧公子说话的?萧公子百忙中赶到盟主山庄,是诚心诚意想请你做他的贴身护卫。”
阿九同情地看了一眼低头数蚂蚁的小灰衣,皮笑肉不笑,干脆利落地回绝:“不干!”
萧公子风度翩翩道:“我和九微姑娘有些误会,至于什么误会,不如九微姑娘亲口告诉凤伯伯吧。”
要她告诉盟主爹爹她在外头调戏妹子,打不过小灰衣还使了下三滥手段吗?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凤家家规中就有不可恃强凌弱,不可走歪门邪道,如若犯规,家法伺候。萧公子就是瞅准了她不敢说才把话头递给她。
阿九恨得牙痒痒,也只能装大度:“那些误会在我眼里就不是事,本姑娘都忘记了。”
萧公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两排白牙闪闪发光:“如此,甚好。”
4 全世界都不会放过她
那天晚上,阿九和萧公子在月下促膝长谈。
 “你也太会藏拙了,被青禾打成那个鬼样子也不还手。”
阿九默默看了一眼极力和他拉关系的萧公子,默默把头扭过去。老娘不是藏拙,老娘真的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
凤九微的冷淡并没有打击萧公子一颗爱才的赤诚之心。他网罗各地能人异士一直是个中好手,当下和阿九推心置腹,“我知道你有些排斥我……”
不是有些,是非常!
“不如我们来交换秘密,我的一位老师说这是拉拢人的最佳方法。”他这样直白,阿九不禁看了他一眼,他眨眨眼,“我先说。”
阿九竖起耳朵。
“我是年前刚刚继位的太宗萧和溯。”
阿九“扑通”从石凳上摔下来了。她一直知道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是因为它劲爆。她也知道萧是这个时代的国姓,这小子十九八九是个亲王郡王之流。但她没想到他是当今天子,如果当初她把当今天子给阉了,全世界都不会放过她的。
阿九默念一句阿弥陀佛幸好幸好。
连萧和溯都感觉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态度悄悄恭顺了许多,他亲切地看着阿九,阿九在龙目的注视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其实上个月我中了一种叫逍遥三步散的毒药,已经武功尽失……其实我也很想为您效力,奈何有心无力……”
这个时候阿九非常感谢自己记得《天龙八部》里头的一味毒药,说起来一点不像编的。
萧和溯却是不信的,意味深长望着阿九,歉意地说:“你也许还在生气。当时我是气坏了,我是天子,在宫中却处处受制,虎狼环饲。自以为外头是太平盛世,一出来却看到你调戏良家妇女。我想我整治不了宫里那些奸人,难道还整治不了一个淫贼吗?所以,我冲动了一点……”
不得不承认,萧和溯是煽情的好手。阿九兀自感慨天子低头道歉也是难得,忽听他轻喝,“青禾,给爷试试九微姑娘是不是真的武功尽失?”
阿九措手不及,一抬头只看见神出鬼没的青禾一掌袭来……
她吓得跐溜从石凳上跌下来,真巧,堪堪躲过了这一掌。
萧和溯甚是欣慰,一脸“讨厌让你骗我”的表情看着阿九。阿九知道,他误会了……
她真的不会武功不会武功啊!
“我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随你入宫。”阿九板起脸,“你不会强人所难吧?”
萧和溯的态度一直是温和有礼的,此刻也甚有耐心:“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也许我帮得上忙。”
这句话真是极具诱惑力啊。萧和溯不是别人,他是天子,一声令下,别说一个男人的胸口,就是全国男人的胸口都看得。但阿九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萧和溯知晓了这件事把人杀了,企图将她永远留在这里做他的贴身护卫就不好玩了。
即使他没有这样的心思,但他身份实在敏感。初登大宝,根基不稳,各路人马虎视眈眈,他若是大张旗鼓找人,指不定有心怀不轨的人提前下手。
所以想想,萧和溯皇帝的身份一点用处都没有。
阿九委婉地说:“这件重要的事是我的一个特殊嗜好,我每天都要在澡堂子里看一遍男子的才睡得着。在遍地是太监的皇宫,我的这个特殊嗜好可能得不到释放。”
萧和溯看着阿九,神情变得很微妙。

5 澡堂风光
也许他觉得这是阿九推脱的借口。
但不管他内心信不信,表面上萧和溯是十分关照阿九的这个特殊嗜好的。他深知要拿下一个有能力的下属,必须付出一定的真心。
所以萧和溯每天都兴致勃勃陪着阿九去澡堂子偷窥。
有时是屋顶上,有时是小后门,阿九甚是感激萧和溯:“若你不陪着我,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好意思来。”
萧和溯可一点没看出她不好意思。起初她只略略扫一眼,后来她一边嗑瓜子一边对里头的人评头论足:“身材真好……古铜色肌肤……六块腹肌……胸毛浓密……”
萧和溯想,江湖儿女真豪爽啊。
这一天,阿九因为太激动惊动了澡堂里的人,澡堂老板带人追着他们打:“男人你们也,太不要脸了。”
萧和溯出身高贵,从来没被人骂过不要脸,一时窘迫,耳根子都红了。阿九连忙抓着他跑,跑出去老远才将那群人甩掉。
萧和溯问她:“你应付那些人应该很轻松,怎么不给他们一点教训?”
阿九装模作样:“凤家家规,不仗势欺人不惹是生非,我岂能与那些刁民计较?”
又反问萧和溯:“你怎么不喊小灰衣出来打架?”
萧和溯微微笑道:“我看你抓我手抓得很带劲,就没有做声。”言罢还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阿九触电般松开,其实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萧和溯一说就好像她趁机占他便宜似的。她一本正经:“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萧和溯甚是认同,笑眯眯来拉她的手。
不管哪朝哪代,后宫三千佳丽风流不羁的皇帝统统不是好东西。阿九眉毛一竖,待要发作,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深深刺入她身后的树身上。
阿九一动不动。
萧和溯深深佩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九微姑娘好定力。”
阿九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吓的,轻咳一声:“小小箭羽不足为惧……”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箭拔下来,箭上绑着一封信,信封上画着一只大刀。这种信阿九这些日子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但凡有人想挑战凤九微就把挑战书塞进这样的信封里。可她还是比较喜欢他们悄无声息把信放在她的床头,多和谐。
这次向阿九发出挑战的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剑客。萧和溯探头扫了一遍信的内容,嗤笑道:“名不见经传的小剑客,不自量力。”
他不知道,无论多小的剑客,阿九都是搞不定的。
“你不是想帮我吗?”阿九无耻地笑,“我给你一个机会。”
6  江湖儿女太豪爽
断崖边。
阿九负手冷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机会与本姑娘交手的,等你打赢我的徒弟再来和我说话。”
小灰衣静静候在一侧,闻言出列,拱手道:“青禾定不辜负师尊教诲。”
于是乎,小灰衣和小剑客去打得难分难解了……最后,小灰衣在第六十二招的时候打败了小剑客,光荣完成任务。
阿九笑得合不拢嘴,感谢萧和溯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小灰衣。自此,小灰衣以凤九微徒弟的身份屡屡出战,为阿九立下了汗马功劳。阿九再也不用接到挑战书绞尽脑汁下泻药放倒对方了。
不过也有意外。
这天阿九接到自称江湖第一美人的蔷薇女侠发来的挑战书,傍晚时分,泗水湖边,不见不散。
这天,小灰衣被萧和溯外派出去了。
阿九很惆怅,眨巴眨巴望着萧和溯。
“不要指望我,本公子是斯文人,从不动粗。”说得冠冕堂皇。萧和溯虽然会武,其实不过是强身健体的招数,与人实打实过招是万万不行的。
他没有问阿九为什么不自己上。他不是傻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算是看清楚了,凤九微是真的武功尽失了。对她而言,这应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想来她活得也是万分辛苦的。
萧和溯自问与凤九微处在相似的环境,惺惺相惜,能帮她的地方就伸手帮一帮。但这次,他无能为力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阿九忽然眼睛一亮,露出萧和溯第一次看见她时露出的淫笑,“蔷薇女侠好男色,你若勾她上床大战几个回合,她自然腿软脚软无力出招不战而败了。”
萧和溯鄙视她:“凤九微你真下流。”
阿九担忧地瞅了一眼萧和溯:“不行,万一你精尽而亡我不好和全国人民交代。”
萧和溯:“……”
“不如这样……”她凑到萧和溯耳边絮絮一番。萧和溯起初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觉得她的气息像蝴蝶的翅膀,若有似无地撩动着他的耳朵。
萧和溯的耳根子浮上淡淡绯色,阿九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是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的主儿?叫你勾搭个女人你也不好意思!”
其实萧和溯作为一朝天子,对比前朝几位皇帝,他的后宫简直乏善可陈。他登基不过余月,尚未有时间和心思大选秀女充盈后宫,不过收了几个附属小国进献的美女,放在宫里意思意思。
他并不是情场高手,对于阿九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7 翩翩美男计
但阿九很看好萧和溯,以一个女人眼光来看,尤其是她这样一个追过无数男星的挑剔女人来看,萧和溯长得其实非常养眼。况且他还有帝王气质,贵族气派,这便足以令女子折服,看小歌女对他的穷追猛打就知道了。
阿九简单明了地鼓励了萧和溯一番:“你有钱有势还有脸,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这句话极大取悦了萧和溯,他扬唇笑起来,好像又帅了一点。
傍晚时分,看上去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萧和溯成功迷住了蔷薇女侠,她与萧和溯携手游湖泛舟花前月下,把和凤九微的挑战抛到脑后。
这种不守时的行为已经是一种失败,传到江湖上是很为人不齿的,相信蔷薇女侠日后也没脸约战凤九微了。
萧和溯三天之后才脱身回来,阿九一度以为他与蔷薇女侠假戏真做远走高飞了。倒是小灰衣一直很淡定地表示:“不会的,那不是主子喜欢的类型。”
阿九莫名松了一口气,又忧心忡忡瞅着萧和溯:“你没失身吧?”
他展开白玉扇轻轻摇:“放心,蔷薇女侠迷恋的是我的灵魂。”
阿九脸有些烫,嘟囔:“谁不放心了……”
“真的?”他凑近了阿九,黑曜石般的眼瞳凝视阿九。这招还是阿九教他的,他如今使得炉火纯青,连声音都魅惑起来,“离我这么近,你会心跳加速气息紊乱脑海一片空白吗?如果这些症状你都有,那么阿九,你可能……”
阿九“嗖”一下扭头跑了。
萧和溯在原地:“……”
阿九在房间里思考人生,其实她对萧和溯不是没有意思。萧和溯温柔真诚坦率,有钱有势还有脸,硬件软件设施都很好,但他再好也留不住她一颗要回家的心。
她是一定要回去的,虽然回不回得去还是个问题……
8 蓦然回首
阿九经过萧和溯的房间,里头传来水声。
萧和溯在。
阿九想,她看了那么多男人还没有看过萧和溯,便迫不及待在窗户上戳了个洞。
阿九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萧和溯肌肤光滑的胸口赫然点着三颗痣!她霍然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她没有把持住,冲到萧和溯跟前使劲扒了扒那三颗痣,证实了不是西瓜子儿。
萧和溯虽然是男人,但他也懂隐私,蹲在水里不敢轻举妄动:“凤九微你想干什么?”他脸皮薄,赤身叫阿九看个精光,耳根子已然红透。他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胆大的姑娘,江湖人儿女太豪爽了……
阿九太兴奋了,一个劲儿问:“你有啥心愿?萧和溯你有啥心愿?”
“让我穿好衣服再说。”
萧和溯的坚持终于让阿九平静下来。她恋恋不舍把目光从萧和溯的胸口移开,转过身子。萧和溯连忙起身去屏风后面穿衣服,在穿衣服的短短时间内,萧和溯睿智的脑袋迅速过滤了这些日子的种种事情,再联想凤九微刚刚的行为,他理清了一点蛛丝马迹。
与阿九说话时,萧和溯就有了底气,他告诉阿九:“我的心愿是一统中原。”
阿九:“……”
好像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能说个我能为你完成的心愿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完成心愿?”萧和溯的眼睛就像探照灯,炯炯盯着阿九,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阿九觉得在那种眼神下说谎有点困难,她尝试告诉他,“如果我帮胸口有三颗痣的人完成心愿,我就能……就能……我武功就能回来了。”
阿九舔舔嘴唇,萧和溯眯起眼睛:“是吗?好吧,我有一个心愿你倒是可以完成,我希望你成为我的贴身护卫。你看,一开始我就说出了心愿。”
“……”阿九发狂,“我能完成的心愿你丫听不懂吗?老娘不会功夫怎么做你的贴身护卫?”
她引导萧和溯:“你可以让我替你按摩按摩,或者替你洗个水果做顿饭什么的……”
萧和溯不屑一顾:“举手之劳算什么心愿?我听青禾说,你内力尚在,重新拾起武功招式应当比旁人容易。你就跟着青禾熟悉招数,然后再在我身边做护卫吧。”他不容置疑地强调,“这就是我的心愿!不过如果你想替我完成一统中原的心愿我也不拦着。”
阿九:“……”
9 漫长的心愿
练武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小灰衣是大内高手出身,走的是魔鬼训练的路子。阿九在他手底下练了几日,觉着自己离死是不远了。每每这时,萧和溯就在边上鼓励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在凤九微内力深厚,这具身体依稀还有些记忆,阿九经过了最艰难的初期训练,渐渐进入佳境。小灰衣说了,假以时日,她又会是一流高手。
她以萧和溯贴身护卫的身份随他回宫。
在此之前,阿九幻想了一下勾心斗角波云诡谲的后宫生活,回忆了一遍看过的宫斗小说,以确保自己活蹦乱跳地走入皇宫,最近还能活蹦乱跳地走出来。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萧和溯压根没有时间和精力应付后宫寥寥可数的美人。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和心心念念想让亲生儿子登上皇位的继母太后斗,和把持朝政倚老卖老的三朝元老斗,和盯着九五至尊的一堆亲生兄弟斗,和各地蠢蠢欲动尚未诚心归顺的番王斗。
看着都累。
随时都有刺客,衣食住行样样不得放松。阿九同情萧和溯,原来不是所有皇帝都有左拥右抱酒池肉林的闲情逸致。
一日,萧和溯感叹,“朕身边,能信任的人不过青禾与你。”
阿九只觉心头酸楚,明明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却这样寂寥与无助。她真是恨死那些兴风作浪不顾骨肉之情的小人了,他们一日不安分她就得一日是萧和溯的贴身护卫。
“当然不是这样。”萧和溯将贴身护卫的含义解释给她听,“即使天下天平人人归顺,凤九微你也还是朕的贴身护卫。所谓贴身护卫,那是要伴我至死的职位。”
阿九目瞪口呆:“那不是要五六十年?”他还不是纵欲过度爱好美色的帝王,没有意外估计活得更久。
萧和溯理所当然地点头,还很好心地出谋划策,“如果你想朕死得快点,下次有刺客的时候你就假装看不见。”
一统中原的心愿不知道会不会比这个简单一点……阿九悲伤地站到萧和溯身边,继续做一个看上去没完没了的贴身护卫。
他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微微笑起来,低头拿了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本本看。阿九斜了眼偷觑,只见悬在案头的夜明珠发出薄纱似的光,静静将他笼罩,宛如画中人物降临。只有这个时候,萧和溯的美色稍稍安慰了阿九思乡的情绪,她想,好吧好吧,就这样陪他到老吧。
10 帝王心,不可测
只是阿九忘了,通向皇位的那条路,从来都是无情而残酷的。萧和溯既然能杀出重围坐上这个位置,就一定不是看上去这样简单。
这天,阿九想起了疼爱她的盟主爹爹。也许是凤九微与盟主爹爹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的作用,远在皇城的阿九莫名焦躁。
“我要请假。”阿九把请假条塞到萧和溯眼睛底下,“如今宫里太平了,我要回家住两天。”
萧和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过两天吧,这几日青禾也请假回老家看他父母了。”
阿九极乖巧地点头同意,笑盈盈道:“记得到时赏我一大堆礼物带回去。”
只是一离开萧和溯的视线,她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萧和溯也许不知道,青禾虽然是一个闷骚且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家伙,但在阿九的长期骚扰下已经和她愉快地做了好朋友。
青禾曾经说过,他父母早逝,孑然一身。
所以,萧和溯在说谎,他在骗她。
这个认知让阿九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好像心里有座山轰然倒塌。
阿九偷偷回了盟主山庄,谢谢青禾给她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但阿九万万没想到,她在山庄里看到了青禾。
在盟主爹爹的房间里,盟主爹爹受了重伤躺在床上,青禾像死神一样离在床边说:“这半年来您替圣上除掉了许多心头大患,圣上很看重您。”
盟主爹爹虚弱地说:“这是草民应该做的。只是这一次我虽然杀了那人,自己却也受了重伤,估计伤好以后无力继续替圣上效力了。”
青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说:“圣上的意思是,您年纪大了,此番身受重伤也不必医治了……”
“呵呵呵……”盟主爹爹笑起来,阿九听得泪流满面,“圣上还是不放心哪。要我死可以,只是我的微儿……”
“您放心,圣上从来没有为难过九微,今后也不会。您死后,她会回来为您抬棺送终披麻戴孝,只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一直是安全的。”
阿九拼命捂住嘴巴。
是她太蠢了,凤九微一生自由自在笑傲江湖,盟主爹爹怎么会建议她去牢笼似的皇宫做皇帝的贴身侍卫?正值多事之秋,萧和溯怎么会放任宫中事物在外逗留这么长时间?仅仅为了说服凤九微成为他的贴身侍卫?即使后来知道凤九微武功尽失也从来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盟主爹爹已经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执牛耳者,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怎么会愿意替皇帝卖命掺和朝堂之事?凤九微就是他的迫不得已。
萧和溯不是要凤九微做他的贴身侍卫,他是要牢牢抓着盟主爹爹的软肋。她,不过是一个人质罢了。他没有绑票没有威胁,他用最温柔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轻而易举将盟主爹爹变成他手里的利剑。
帝王心,果然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阿九握紧手里的剑,待要冲出去忽然见青禾跪下来,轻轻合上了盟主爹爹的眼睛。她终于忍不住,一声哽咽溢出喉咙。青禾一怔,望向描绘着盛世太平的屏风,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阿九几乎以为他要推开屏风杀人灭口,却听见他低声说:“走得越远越好。”
是的,盟主爹爹死了,她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难道萧和溯当真需要她这样一个贴身侍卫吗?他有千军万马和深沉心思,谁也伤不了他。
尾声 江湖不见
阿九再也没有回皇宫,她成了江湖上的独行女侠。
她知道萧和溯一直在找她,有时派小灰衣出来,有时他亲自出宫。她只是远远看着,再也不肯靠近他半分。
只是有一次,是盟主爹爹的祭日,她祭祀完听到动静,连忙躲入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是他也带着果品来拜祭盟主爹爹,也许是坟前的纸钱泄了行踪,他环顾四周高声说:“九微,我知道你在附近……我,我也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只想告诉你,我待你从来都是真心,我一个人在宫里好寂寞,你回来好不好,我随你打随你骂……”
他那样情真意切,可她却再也不信了。
九微纵身飞去远处,声音远远传来:“不要找我了,从此江湖朝堂两不相干!”
萧和溯闻声大喜,追出去只见蓝天白云落叶飘飘,佳人早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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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独家发布于《轻古风》杂志,转载请注明作者以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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